第二章 躍海峰林

（2）新月

視線模糊變得清晰，一片白色的牆把我包圍著，窗邊百合花的香味融著陽光灑滿房間。可，再香的花朵也掩蓋不住消毒水的味道，這裡，應該是醫院吧？可又是誰把我送到醫院的呢？

「你，醒了？」一個陌生的富有磁性的聲音。

那麼熟悉的聲音，如入夢境。我的淚流了下來，看不清那熟悉的身影。「別哭啊！已經沒事兒了。這裡是醫院，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了，我保證。」他遞過紙巾，幫我擦淚。

「請問，你是誰？是你救的我吧？」潔白的襯衫，米白的褲子，乾淨又利落。高高的鼻樑，深邃的眼眸，精緻而大方。

一個陌生的男孩，一個令人傾倒的顏眸。可這容顏讓我后脊發涼，這樣熟悉溫暖的感覺，這樣悲戚的長鳴，好像內心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呼喚著我，他是寒楓，他是雨颸願意拋棄生命去守護的寒楓。可，這怎麼可能，那明明只是場夢！

「你先別亂動，別怕，我不是壞人。我叫林風，王林風。醫生剛才說，你醒了再休息一會兒就可以出院了，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明天記得換藥就好。還有那群人不會再找你麻煩，放心。他們，不敢。」他照顧著我，扶著我坐起來，把病床調到合適的位置上「要不要喝點水，我去給你倒一杯。」

他好像在照顧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嬰孩，溫柔、細心。一點一滴都小心翼翼，我從未見過這樣一個男子，我感覺到更多的是安全與安心。好像有他在，我什麼都不要害怕，什麼都不用擔心。可他是誰？

他到底是誰？我不知道，素未謀面的人居然會如此悉心地照顧著我，人又乾淨帥氣，我想任誰都會心動不已，我也是！可他為什麼要如此？我不敢問，怕和我想的不同，會傷心。總覺得他像雨颸的那個寒楓，那種溫柔很像，很像……

「林？風？謝謝！」我始終凝視著他，看著他就覺得我看不透也看不穿。不過他不是寒楓，世界上也不可能有寒楓和雨颸這兩個人吧，想想就覺得自己很可笑，夢做多了，誰都會醉。

「我叫於暮秋。謝謝你這麼照顧我，可我們，好像不認識吧？」他給我倒水的時候，我卻看見地上一個大大的運動包，還有一顆籃球。「我是不是耽誤到你了？我沒事兒了，你快去比賽吧，好像比賽三點正式開始的。」

他愣了一下，抬頭看看時鐘。下午一點二十，我記得姍姍說過比賽三點正式開賽，省高中部籃球預賽。

「沒事兒的，比賽是昨天下午三點，你沒記錯。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現在醒了，也就沒事兒了。」他把水遞給我，溫溫的，暖暖的。但我卻更加地愧疚萬分了。

「對不起噢……」我喃喃的說著。我低著頭，內疚的問著，我不知道要怎樣感謝他，想說的千萬句感謝，最後都變成了疑問與好奇。

「我們明明只是陌生人啊！為什麼，為什麼你會救我？」我抬起頭，看著陌生又熟悉的他，你是誰？我有好多的衝動問你到底是不是寒楓，可我不敢開口，我害怕在醫院直接被人當失心瘋直接關進神經科。可是，眼眶總含著眼淚。

「沒有那麼多為什麼。只是，碰巧路過。然後，就變成現在這樣。」他說的那麼輕描淡寫，把一切都變成舉手之勞的小事。

「你醒了！」推門進來的護士，開心的看著我。「你男朋友真的很貼心啊，你受傷了，還緊緊地抓著他的手不放。從你來一直到檢查完趟在病床上他都是抱著你的，你也真是力氣太大了吧，一直死死的抓著他的手不放開！他那麼小心翼翼，羨煞旁人呢！」

護士小姐仔細的看看我的傷口，檢查完之後還笑著小聲告訴我「他很害羞的，給你換衣服的時候，他緊緊地閉著眼睛，不敢睜開呢！你的小男朋友真是可愛！」

呵，呵呵，呵呵呵！我的天哪！我都做了些什麼？還有，他真的什麼都沒看見吧？就算是救過我，對我有恩，也不至於我就赤誠相見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小聲嘀咕著，又尷尬地笑著，「謝謝您，麻煩問一下，我現在沒事了，能辦理一下出院手續嗎？」然後漲紅著臉，根本不敢再看他。麻煩問問，這兒有地縫么？我保准鑽進去！保證不出來！

「哦，好啊。到前台那邊就行……」護士姐姐推著工作車，輕輕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我扭不過他，所以，只好聽他的，林風讓我在病房收拾收拾東西，他出門幫我辦理完出院手續。到了醫院門口。

「林風，還是應該感謝你的。這兩天真的是麻煩你了。我要怎麼謝你才好？」我一直在道謝，可他好像一點反應都沒有。也真是個怪人了。

「還是不必了，我想當時誰看到都會出手幫你的。你回家以後一定要按時吃藥，還有明天記得來這裡換藥。你沒事，我也能放心的回去了。」他背著運動包，剛要走，卻又回來問我「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還真是有點兒擔心你會不會再出意外。」

「要不我們去吃點東西吧，就當我的謝禮，怎麼樣。」

「我還是送你上車吧，你打車回去，我也好放心些。」他拒絕了我的提議，我知道，再多說些什麼也是枉然。可王林風，我問不出你的信息，要怎麼才能找到你呢？我要怎樣才能再遇見你呢？

看著他在路邊打車的樣子，看著他的背影，恍惚中像夢中那個身影。我知道不是，我知道一切都是幻覺，可熟悉的感覺，淚就這樣滴落……

「林風，你是城南的么？我回學校可以找你嗎？」

「你猜呢，我相信一句老話，有緣自會相見。」他把我扶上車，關上車門，然後揮手再見。

從頭到尾，我只覺得是做了一場夢，夢該醒了。

我們，就在醫院的門口，我坐在車上，車緩緩的向前行駛，就此別過。我還會再見到你么？答案我不知道。只希望再見到的時候還能說，好巧，你原來在這兒……

可是，林風，我還會遇見你么？

車，停在小區門口，我踩著甬路往回走。

「小秋啊，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啊，一會兒到劉奶奶這兒玩兒啊！奶奶給你做好吃的！」我抬頭看到樓上的劉奶奶，白髮蒼蒼，慈祥和藹。

「知道了，奶奶。小秋晚些再過去看您！」

劉奶奶，她是一直照顧我的親人，我現在最親的老鄰居……

家，應該是一個溫馨的港灣。

我有愛我的哥哥，和疼我的爸爸。最愛的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過世了，我們仨相依為命。哥哥現在在美國做交換生，說是兩年的交換生，可是剛走半年，我們就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爸爸總是出差在外。現在的家，準確的說，好像只剩下我一個。所以也不會有人發現我受傷……

「老爸，哥，我回來了！」像每天一樣，對著空房子喚著。好像我喊完，他們就會開心的出來迎接我，桌子上擺滿我愛吃的飯菜。

好像，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樣！因為我聞到了好久不見的紅燒肉的味道了。

「暮秋，回家了。」是爸爸。

「暮秋，昨天怎麼不在家？去哪了？爸爸下午回來就沒見到你！」

「我去姍姍家了。」我換好鞋，趕緊地跑到廚房，老爸正給我做我愛吃的紅燒肉呢！

「暮秋，爸知道，你不說是怕我擔心你。還是轉學吧，爸昨天接到公司派遣，現在調到海城了，公司解決子女上學問題，可以把你安排到海城最好的學校上學，暮秋你要知道，文宣中學可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全國都數一數二的。這麼好的機會，你和爸爸一起去，爸爸也好照顧你。」不知怎地，忽然間看到爸爸烏黑的短髮上隱約的顯露出几絲白髮來，爸爸幾周不見，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我給姍姍打過電話，她支支吾吾的，我知道你一定是有事瞞著我，不說我也就不多問了。」

「老爸，我沒事兒。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你身邊呢么！只不過前兩天下樓的時候著急了所以摔了一跤。」偷偷的拿了個塊老爸炸的蝦片，邊吃邊說著「爸爸，轉學也好啊，哥哥現在在美國那邊，你又被調到海城，我自己在這邊的確一家人被拆的支離破碎的，去海城還能和老爸呆的近些！你辦完手續，我就和你走！這樣我們就能在一起，然後等哥哥回來！」

我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我受傷的事情，明擺著么，胳膊上還纏著繃帶，掩飾不了的。他一定是找過姍姍，問過其他同學都找不到我，才這麼著急的。

也好，離開這裡到了海城也許和爸爸離得近些，爸爸就能多回家看我幾眼不會像現在這樣，好像這裡就只有我一個人。

「好！爸給你轉學。但是，暮秋啊，爸到了那邊可能還回像現在這樣，也要各地出差的跑市場跑業務，但老爸會盡量多回家的。記得，以後受了委屈，跟爸爸說！爸給你出頭！好好地教育他們！」

「好了！老爸，我知道了，放心吧！我這麼乖，怎麼會惹事兒愛欺負呢！」眼看著鍋里的肉吱吱的響「老爸！你再不救救我的紅燒肉，今天咱倆就只能吃蝦片兒了！」

「誒呀！」老爺子在廚房裡手忙腳亂的收拾著，其實，幸福不過如此，不是么？

晚上吃著老爸做的飯菜，聽著老爺子不停的嘮叨。可是心裡卻心心念念的全部都是林風。外面細雨滴滴，夜裡的文市如同它的名字，文靜安寧。可這從小長大的地方，一轉眼，就要離開了。

坐在窗台上，把腿搭在外面的陽台，拿著杯水，痴痴的看著文市各個角落，我能看見的角落。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鄰里鄉親，熟悉的一切，也許，我再過幾天就很難再回來看看了。這是媽媽長大的地方，是我長大的地方。可現在，要離開了吧？

雨早停了，它怕聽見我的傷心。

誰會在一個地方永遠停留？我們都要朝著前方，一直走……

如果轉學了，不在一個城市，我不會再遇見你了吧？可是我會記得你的……

初秋的夜，正趕上看不見月亮的新月，也許月亮也受傷了吧。應該是躲起來療傷……

林風？寒楓？

我想，我已經開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