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月女十三

（88）月女十三

仙山福地，崑崙虛境。有道是上神上仙之極所在。

可這崑崙究竟在何方，無人得知。只留這虛境幻影讓人神往。

數萬年前，烽火狼煙。不周山倒，引發最大的三界混戰，為保眾生靈免於戰火，媧祖獻祭，墮入輪迴。崑崙作為祭壇，為撫蒼生，從世間隱去，再無蹤跡可尋。

大戰雖於暫時止息，卻隱隱地暗火不斷。六道眾生混入三界，又分生各族，三界之中各居各處，互不叨擾。

仙界飛升九重，眾仙家應天命，不理塵世。凡塵留於大地，受輪迴之苦，受生老病死之怨妒。幽冥歸於地下，設結界囚禁魔王。魔王被罰造地獄境地，收惡鬼凶煞，積怨念婆娑。

天地間，尺寸拓長，再無連接。天地重置，分陰陽黑白，歸日月星辰。四季出，有春夏秋冬，陰晴雨雪。四時節氣，無極倒轉，四方歸位。

金烏逐日，日母治理白晝；月女十二，月母分十二女兒照料黑夜。仙界擔憂魔王衝破結界，又將小女十三嫁與幽冥，月升為結界之源，懸月以震懾魔王，安撫幽冥眾生。從此幽冥只留月光，不見天日。

可誰知，小女十三不知身負重任，年幼貪玩。出嫁途中，偷偷下界凡塵……幽冥再無圓月，只剩蝕月殘影。卻不幸，小十三被歹人下盅毒，情咒深種，活不過花信之年，累世為情所困。更無親情，友情，愛情可言，即便得到，亦會速速消散不得善終善報，更無法可解……

魔王只待幽冥蝕月殘盡，便可衝破地獄幽冥重置三界……

「娘娘……」海魂烏鳳終於醒來，卻看到藍衣娘娘，連忙起身跪拜。

「你這孽畜，可還記得我。」

「精衛遺族海魂烏鳳，謝娘娘活命之恩。」

「我未救你，怎來的活命之恩。」藍衣娘娘知道，這鳳鳥又在耍滑。藍衣娘娘實屬無奈，只記得上一次遇見這鳳鳥竟是五千多年前，也如這般半死不活。

「娘娘，您來這雪域靈山，便也知道遊魂現在正扮成我主模樣。蝕月將無，肯請娘娘，讓遊魂充當我主，獻於幽冥待嫁。」

「她瘋了，你們當真以為她就人鬼不分，真神不變了嗎？更何況，母親怎能不知自己女兒？！」藍衣娘娘質問。

「娘娘，您一定有辦法。想必您已算出，烏鳳天劫將至。烏鳳只擔心，我主轉世凡塵定會有危險，您那麼寵愛她，定會保護她！娘娘，求您了。」海魂烏鳳搗蒜般地叩拜著，直到鮮血直流。

「娘娘，遊魂也懇求您，幫幫我主。我主九世歷劫，只有這一世記憶全無，法力盡失。她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凡塵，只求您能讓她在凡塵平安度世便好。」遊魂只跪在草屋簾外，無召不敢善入，可聲音卻也懇切地傳進屋內。

平安度世？這怎麼可能？雨颸因貪玩，才受情咒所困，累世不得圓滿，又怎會這般輕易度世？更何況她那情殤至瘋的娘又怎肯讓她貪戀凡塵？

這兩字「平安」真是為難至極的。

宿命如此，何人可以更改？萬萬不能的事，又何必逆天改命，最後落得滿盤皆輸？

藍衣娘娘沒有應允，只是哀嘆，無人可改，更無人改之。無奈，轉身出了草屋。在這積雪之中，赤足前行。沿著山路下山，卻不似來時乘雲乘風。積雪消融，漸漸綠地新芽，漸漸山花爛漫。只剩山頂還有些積雪，留著那冰蘭獨傲峰頂。

「娘娘，娘娘。」跟在左右的小仙童迷糊不清，根本看不明到底是何所謂。只傻傻跟在身後，喚著娘娘。

「娘娘。」海魂烏鳳飛至藍衣娘娘腳下。「我知娘娘不忍，也知娘娘早不理世事。可娘娘您是否能施以援手，哪怕讓我主平安度過花信之期也好？」

「放肆！」藍衣娘娘稍有怒色。

「娘娘，烏鳳求您！」海魂烏鳳就這般跪在地上，攔住去路。這樣執著，讓人憐惜。當年雨颸元神消散，鳳鳥傷痕纍纍，便也是這般模樣……

「海魂烏鳳，你可知，你已越界？」藍衣娘娘質問，「你可知，你現在這般，我抬手，你早已灰飛煙滅，再無重生之日？」

「烏鳳，謝娘娘救主之恩，謝娘娘活命之恩，謝娘娘仁德聖母！」海魂烏鳳連三道謝，這般模樣，也是讓人為難。

「娘娘未曾應允，你這小妖怎敢如此！」一旁的小仙童看不過，想上前言說些，剛要上前，卻看娘娘已經轉身回去。

沒走兩步，娘娘便停下腳步，朝著樹蔭說道：「遊魂，出來。」避於樹后的遊魂趕忙現身跪地。

藍衣娘娘抬手，左手散發點點金光，撒於遊魂身上。

轉身，起雲飛升。

「海魂烏鳳，我將遊魂邪氣護住，給她肉身，可障小仙慧眼。至於其他，便是各自天命，不變插手。各自安好，莫要再來煩我。」

「多謝娘娘！」海魂烏鳳，遊魂齊首九叩。

「海魂烏鳳，這下便好了。」遊魂開心地蹦起來。

「嗯，是好了。」海魂烏鳳卻又昏死過去。

烏鳳卻也發現，沒沒運用法力，便如抽絲剝繭般感覺身中元氣在一點點抽空，無法填回。這種狀況從未出現過，卻也知天劫不可避免。如若天命如此，只求能護住我主平安便是。

「海魂烏鳳？！海魂烏鳳！」遊魂慌了神，不知這鳳鳥到底何為？怎麼喚也不醒。可遊魂也無法力，怎將這鳳鳥抬回去？

「海魂烏鳳，你醒醒！我抬不動你！你到底是怎麼了？」

「莫要擔心，我並無大礙。」烏鳳緩緩睜開雙眼，從地上坐起。「遊魂，此後你是真正的我主。無論何時何地，你是我主雨颸。」

「嗯，烏鳳你放心。只求我主平安，遊魂謹記。」遊魂只留一抹天真，「我主雨颸，自今日只留這雪域靈山，不踏出半步。」

「好生在這雪域靈山，這裡定會護你周全。」

說罷，便如縷青煙，消散無蹤。

「海魂烏鳳，一定要保重。」遊魂看著那青煙消散，心裡默念。拾起白紗，從新戴上。一個人，在這已經變得綠意盎然的雪域靈山深處前行。

我主，我是您剝離出的遊魂，曾經背叛您的遊魂。您將我至於畫中，讓我看盡萬千俗世，更讓我知道您有多麼熱愛這那片土地。所以，我願意用我的力量守護您，像海魂烏鳳一般，守護您。遊魂願違背聖母旨意，只想守護您。哪怕只這一世平安也好。

我主，您可還願接納我？

夢，似乎已經好久都沒有煩擾兩個孩子。可夢魘卻從未放過他們。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那混亂的記憶和磨滅不掉的過去。無論幾世輪迴，只要還記得就永遠不可原諒……

烏雲壓城，雨，一直下個不停。

「楓兒，你乃太子，怎就這般不懂政事！你可知，你迎娶的不只鮫海公主這麼簡單，而是鮫海的支持！只有這般，你才能保住你太子之位不被你兄長奪走！」一身衣裳，華貴從容。似乎因為外面的雨，使得屋子太過昏暗，根本看不清這婦人是和模樣。

「君王當真有那麼大的誘惑？令您蒙蔽雙眼不辨黑白？」

「放肆！」剎那間，電閃雷鳴。

「如若當真放肆，便不會在此聽母妃這般，還望母妃莫再妄言。蓉娘自幼寄養宮中，也是待許得良緣。良緣並非與我，母妃莫再強推。」拱手拜別，離了大殿，融入風雨。

驚醒。

林風睜開雙眼，看著這昏暗的屋子卻又被窗外的白雪映著更加冰冷。許久沒有這些夢境，竟是在這即將忘卻之際又再次蘇醒。也罷，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東西，終有一日會水落石出。

「獨行，召回所有暗影。自明日起，」林風看看時間，已經凌晨。「自今日起，隨我回峰林。」

電話另一邊的獨行，明白此意，便應聲，「是，少爺。」

「獨行，如若真的有轉世重生，我當真是太子殿下？」

「少爺……」

「沒什麼，今夜你還是守在文市吧，十點到中央醫院樓下便好。」

「多謝少爺。」

掛斷電話，林風又同每次夢醒一般，坐在窗檯之上，歪著頭，看著外面風景，不言不語。

本以為之前都是為安撫眾人而放出的假消息，可如今這般光景，怕是假為真言。爺爺老了，覬覦權利的人又如此甚多，而爺爺想守護的，到底是峰林還是這無盡的錢權？

貪婪越多，放棄的越痛，左右也是這個道理罷了。

漸漸地，天泛起魚白肚，又剎那間蹦發出萬丈光芒。天，終於還是亮了。本不願他這麼快亮起，本不願這麼早離開。可還是這般，匆匆離別。

暮秋，從今天起，我所做的一切並非我本意，你可願相信我？

從今日起，我便拋棄原來的我，你可還認得我？

從今日起，我便再無一絲天真，你可願做我的天真？

從今日起，只盼執子之手，卻難比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