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末世

「今天又活下來了嗎？」

微微睜開模糊的雙眼，掙扎著從散發著奇怪味道，卻除了人就什麼都沒有的廢墟中坐起，顧靈越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突然有些想念自己在黃金時代隨手扔的垃圾了，那些人還真是把黃金時代夢寐以求的綠色化學，循環經濟給進行到了極致……」

就現在這個時代，根本沒有「垃圾」這個概念了，都是放錯位置的資源……

若是沒有加入某個組織，若是沒有利用價值，連撿垃圾存活的資格都沒有，因為根本沒有廢棄物……

活著就是最大的恩賜。

說來也是可笑，她顧靈越能活到現在不是因為曾經她引以為豪的家庭，也不是因為她曾經沾沾自喜的專業水平，而是因為在那一天，那個世界徹底陷入瘋狂的那一天，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天，她曾經最敬重的導師就把她抓進了實驗室……

如果不是那突如其來的獸潮，她可能到現在都不能離開那個單單想起就全身止不住顫抖，恨不得把自己揉碎塞到地底的實驗室。

就是到了現在，她還依然能記得獸潮后，她被現在她所在的這個組織從廢墟里挖出來的那一刻。

那一瞬間，這些人真的彷彿是來自神國的天使!

那一瞬間，她真的感覺自己找到了人生的信仰!

那一瞬間，她毫不猶豫地對著「契約大人」起誓，她將永遠忠誠！

可惜啊，在這世間，在這末世根本就沒有真正的天使……

在第二天，他們這些「天使」就找到了她，要她重啟她那個就連惡魔都不會做的實驗!

他們居然說這關係到整個人族的存亡!

呵呵！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她怎麼可能同意在其他人的身上重複她的噩夢？！她是人類，不是惡魔！

她拒絕了，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然後她就被扔到這個名為「工程部」實為「苦力營」的「二號工程部」了。

他們告訴她，想通了可以找負責人，獲得一個「技術人才」該有的待遇。

他們也不怕她跑，不怕她背叛，反正那個「大人」覺醒的能力是「契約」。在他面前發了誓，就不要想違背了，背誓者定會根據他的背叛程度「享受」從生到死的應得的痛苦。

顧靈越也不知道是不是核輻射的影響，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動物變異了，有很多人也變異了，有變好的，也有變壞的，有直接死的，也有慢慢死的……

有人覺醒了「能力」，有人失去了生命，但失去的總是多一些，覺醒了也不見得是好事。

顧靈越那個現在不知所蹤的導師也曾經是這個組織的一員。她曾經不知道，現在她知道也沒用了。

她還記得，導師經常在那個慘無人道的實驗開始的時候跟她說，這都是為了她好，如果實驗取得突破了，她會立刻成為神。

對此，她只想說，這麼好，你怎麼不親自試試？

「2-333號！還坐著幹啥！組織不養閑人！在二號工程部一天，就要干一天的活！受不了苦，就去科技部啊！」

說話的人不是叫做「小組負責人」的「監工」，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健壯的「苦力」，只是因為那個「大人」說誰能勸服她重啟實驗就可以升為「小組負責人」的承諾，就從早到晚，由硬及軟的尋找辦法，讓她離開。

對此，顧靈越沒有說什麼，畢竟成了「小組負責人」就可以一日兩餐，這是「苦力們」無法拒絕的美好生活。而且他們一般也不敢做得太過，畢竟科技部的人都不是「苦力營」的人能得罪的。

她一如昨日，面無表情地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走進工地。反正吃飯什麼的，只有一天末尾去領幾塊不知其味的合成食品。

她現在只想把以前那個矯情的天天喊著要節食減肥的自己一巴掌拍死，那個時候不多吃一點，現在想吃也吃不到了！

進了工地，顧靈越的眼前突然閃一個模糊的畫面。有一個有些眼熟的人從正在建造的房樓上失足跌落。

她沒有理會這個畫面，也不覺得自己是覺醒了什麼「能力」，多半是自己餓得出現幻覺了。

但就算餓得出現幻覺了，該搬的磚，該做的苦力還是要做。在這個時代不能成為無用的人。如果真的不能動了，得到的更大可能是「廢物利用」。

顧靈越不敢想象所謂的「廢物利用」究竟是什麼，反正那些被拖去「廢物利用」的人，她再也沒有見過了。

麻木地開始一天工作，顧靈越現在卻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是不能過，反正只是付出些許體力，反正只是有些餓……

人啊！總是容易滿足的!

說起來，除了那幾個「鄰居」，最近好像沒什麼人勸她重啟實驗了。難道那些人又找到其他的可以重啟那個實驗的「技術人才」了？

無所謂了，反正這些與自己無關了。

顧靈越一邊麻木地干著重活，一邊發散著思維，如果不想著什麼，她可能會堅持不下去，畢竟這日子太枯燥了。

生活!你可以束縛我的身體，但絕不能控制我的思想！

思維飄啊～飄～

時間流啊～流～

我搬啊～搬啊～搬磚～

「砰！」

一個熟悉黑影從顧靈越眼前劃過，劃出一道靚麗的弧線，在地上開出了一朵絢爛的花。習慣性地眨了眨眼，沒有去看那朵絢爛的花，反正會有人處理那「花」的。

反正這個地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變成「花」，然後連「花」會消失，對此她已經麻木了，反正都活不長，不過一個先走了，一個過會來。

她現在已經學會自我開解，只要不是自己親手做的，就與自己無關，她沒有錯！

都是別人的錯！她沒錯！那末世之戰，她只是一個技術顧問，她從沒親手殺過人，她沒有罪！她是一個好人！

她一直都有自己的底線，她一直都只是一個無能為力，有點學識的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以前學校組織捐款時，她沒少過，該做的好事，她沒有少做！

末世之戰中，她只是完成了幾個小小的課題，她只是提出了幾個無關緊要的設想，她只是……她只是……

唉，這世界怎麼就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