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魏舒玄與阿鳶以天為盟,以地為誓,就這麼定了親。阿鳶為了能更好地適應人類的生活,開始學著吃些素食,嘗試著做女紅,不知不覺間,這個小蛇精舉止談吐已經跟人類並無區別。世間最美好的愛戀,無疑是為一個人付出時的勇敢。
一日,魏舒玄帶回來一個丫鬟模樣的姑娘,姑娘手臂上傷痕纍纍,進屋的時候眼睛還紅腫著。「我在路邊看到她在乞討,看衣著是穆府里的丫鬟。聽她講述,她原本是伺候元菱的,但元菱嫌她手腳笨,幾乎整日給她斷食斷水,還要挨打,她趁著元菱今日出府便逃了出來。」阿鳶聞言心疼地摸著小姑娘的手,看著手臂上那一道道刺目的痕迹心疼地蹙緊了眉頭,「穆姐姐怎會下手這麼重,還疼不疼了?」小侍俾伏倒在地,帶著哭腔道:「求求姑娘和少爺發發慈悲,收留我吧,我不想再回穆府挨打了。」魏舒玄看著阿鳶道:「阿鳶,依你看,該怎麼處置?」阿鳶拉起小姑娘,「以後你就服侍我吧,我事情少,還可以帶著你一起玩兒。」小侍俾滿臉的歡喜,阿鳶望向魏舒玄道:「阿玄同不同意?」魏舒玄眼裡映著阿鳶那天真爛漫的模樣,笑著說:「都聽你的。」
這個小侍俾就這麼留了下來,喚名碧萱。碧萱手腳並不笨拙,每日給阿鳶梳洗的髮髻都很別緻好看,屋子也收拾的妥帖乾淨。阿鳶可喜歡她,整日整日把她帶在身邊。魏舒玄見碧萱如此得阿鳶的歡心,自然碧萱的待遇要比之前更好了一些,甚至每日的吃食方面碧萱都會親自監督著。
秋季不經意間就席捲而來,魏舒玄忽然毫無徵兆地開始出現了咳嗽,儘管阿鳶每天都熬制梨膏給他滋潤,但依舊不見好。到了冬日,魏舒玄的咳嗽日漸加重,甚至出現了咳血。「阿玄,你怎麼樣了,我明日再請個大夫過來看看。」阿鳶著急地輕撫著他的背,「無礙...咳咳咳...我沒事的...」魏舒玄咳嗽地嘴唇都蒼白起來,「大夫不也說了,安心靜養就會好的。」阿鳶思索片刻,盤腿坐上床,開始運功。「阿鳶...你這是做什麼...」「以前聽碧萱講過,神話里很多受傷生病的,只要拿內丹運氣就沒事了,我天生資質一般又無人指導,我最近一直在偷偷練習,今日我要試試這法子能不能行。」說罷,便運起功來,周身妖氣環繞,她緩緩張口,一顆血紅的內丹從她嘴裡飛了出來,在功力的推動下停留在魏舒玄的眉間,魏舒玄緊皺著眉頭,似乎相當痛苦。不一會兒,他吐出一口黑血,癱軟在床。阿鳶急忙收回內丹,扶起魏舒玄,見他雙唇開始逐漸出現了血色,面頰也沒有了之前的慘白。「我好多了,阿鳶。但是以後不要再如此費心了,這對你的身體肯定也有損害。」魏舒玄擦拭著唇邊殘留的污血,「看來這法子真的有用,我的身體硬朗,你無需擔心我,你只管好好養病,能健健康康的比什麼都強。」阿鳶頭一次運功時間這麼長,有些疲累,便依偎在他懷中沉沉睡去。此後,魏舒玄一旦出現了咳嗽,阿鳶便用內丹幫他治療。
雖說有著內丹的功效,但魏舒玄的咳疾一直未能去根,隔三差五的病發把他折磨的身形都消瘦了一圈。多日未見的穆元菱忽然來到府上,見到魏舒玄她大吃一驚:「魏哥哥,怎麼有些時日不見,你瘦成這副模樣了。」「沒什麼,就是咳疾未愈而已。」「不應該呀,往年魏哥哥你身體一直很好,沒聽說你患過什麼病呀。」說罷,她瞄了一眼阿鳶,道:「我看,分明是這個蛇精在作怪。」阿鳶委屈地垂著頭,魏舒玄拉著她的手,呵斥穆元菱,「元菱,阿鳶明年就是你的嫂子了,不要總是對她冷眼相對,阿鳶可何時對你出言不敬過。」「我不需要個妖精的敬重,我擔待不起。」穆元菱拉過阿鳶狠狠地推了她一把,指著她的鼻子道:「魏哥哥往年身體一直很好,怎麼偏偏遇見你以後,身體虛弱成這樣,還患了什麼咳疾,分明就是你這個蛇精作祟!」「我沒有!不是我!我愛阿玄,我怎麼可能會傷害他。」阿鳶急的面頰通紅,眼淚止不住地在眼眶裡打轉。「魏哥哥,你平心而論,你的身體何曾如此虛弱過。」阿鳶無助地看向他,她以為她看到的會是魏舒玄的斬釘截鐵,卻看到他目光中一閃而過的動容。
他開始懷疑了。
「阿玄,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害你。」阿鳶手足無措地說著,「人妖殊途,你就算沒那心,你跟魏哥哥長期同處在一個屋檐下,魏哥哥也會受到傷害!」穆元菱字字珠璣,魏舒玄打斷了她:「阿鳶待我極好,又怎會想著謀害於我。」「魏哥哥,你不能這樣下去了,你再縱容他你自己會死的。」一個死字,勝得過千言萬語。魏舒玄目光中的動搖更加明顯,阿鳶顯然沒料到,自己的未婚夫會開始懷疑自己。「看來我與魏哥哥緣分頗深,今日我偶遇一高人,說魏哥哥你今日頑疾纏身,我還跟他一頓惱。但他事事都算的可准,我便將他帶來了,想來他定能治好你。」穆元菱朝侍俾使了個眼色,侍俾便朝著門外走去,不一會兒,便帶進來一個道士模樣的人。阿鳶本就害怕道士,見此人進屋,目光中滿是驚恐,身體不自覺地往後縮。「今日真是唐突了道長,我有段時間未見到魏哥哥了,今日一見方才知道魏哥哥確實久病未愈。勞煩先生看一下,魏哥哥的病怎樣了。」道士摸著他的山羊鬍,眯著眼睛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魏舒玄的臉,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這位先生長期被妖氣纏繞,病癆一直未能去根,如今面色呈虛像,已經命不久矣了。」此言一出,魏舒玄的臉色瞬間鐵青,穆元菱則帶著哭腔道:「怎麼好端端的病成這樣,先生你可一定要救救魏哥哥。」「什麼病都不是無緣無故得的,在下看貴公子府上妖氣繚繞,定是長期與妖怪接觸被妖氣攻心的緣故。」這話似乎說到了穆元菱的心坎兒里,她指著一邊的阿鳶吼道:「就是你,你這個蛇妖!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道士聞言看向阿鳶,「人妖殊途,姑娘怎能動起害人的心思。」「我沒有!我沒有!」阿鳶哭著癱坐在地上,伸手抓住魏舒玄的衣衫,哭著道:「阿玄,真的不是我,我沒有害你。」魏舒玄低頭看著她,轉而問道士:「那敢問道長,我這病可還有治。」「懸崖勒馬,回頭不晚,自然是有的。」道士從袖中取出一個玲瓏小瓶。「此乃我師父傳下來的清髓丹,乃是用千年道行的黑蛇配以百草煉化,可解百毒。」
阿鳶身體抖了一下,扭過頭盯著那個瓶子,目光逐漸悲憤。雖然摻雜著眾多的雜味,但隱隱約約,能感受到父親的些許氣息。那一瞬間,父親為了保護自己而被刺穿腦袋的畫面在阿鳶的腦子裡炸開,阿鳶痛苦地捂住頭,泣不成聲。「但是吧...」道長欲言又止,「道長但說無妨。」「這葯還缺個藥引。」「缺何藥引?我託人去買。」道士瞥了眼在地上蜷成一團痛哭的阿鳶,「需要新鮮的百年蛇膽,用露水煎煮至三滴葯湯,用藥湯就著我這藥丸服下,即可康復。」
百年蛇膽,偏偏這麼巧,阿鳶就是個百年修為的小蛇妖。
「魏哥哥,你有救了。」穆元菱上一秒對著魏舒玄還喜極而泣,下一秒看向阿鳶時,卻目露凶光。「蛇膽,既然有現成的,何苦還要再出去找呢。」說罷,從袖中拔出一把匕首,扔到了阿鳶的面前。「現在給你一個機會,你若真的在乎魏哥哥,就拿著這把匕首自盡吧,我呢,也就不計較你的所作所為了。」「夠了!」魏舒玄怒吼一聲站起身,看著地上那把匕首。阿鳶仰起臉,看著這個她深愛的男人彎腰撿起了匕首,緩緩朝自己走來。「阿玄...你要...殺了我?」魏舒玄臉上是交錯的淚痕,他蹲下身,輕撫著阿鳶的臉龐。阿鳶緊緊地抓住他的手,「阿玄,你不是要殺我的,對不對?」魏舒玄抱住了阿鳶,還沒等阿鳶反應過來,阿鳶的表情就凝固了。
那把匕首,直挺挺地穿過了她單薄的身軀。
「阿鳶...乖...這樣就沒人再說你的不是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娶你的...」
阿鳶可能直到她倒在魏舒玄肩上死去的剎那都沒有想到,她的愛人親手,用匕首捅穿了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