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丘的美酒我覺得這是最香醇的一次。我喝的腦袋有點暈乎乎的,但內心裡有種極度的興奮,一點都不嗜睡,覺得身上暖和的要命甚至還有些許燥熱,於是豪放地扯下裹肩隨地一扔。
「更深露重,姑娘還是穿得多些比較好。」身後傳來溫潤的男聲,像一股暖風吹得我心坎兒痒痒。我順著聲音的方向回頭望去,一席刺眼的紅映入眼帘,我微微眯起眼睛,想要看清來者何人。
一個高挑的男人正彎腰撿起我扔在地上的裹肩,露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額前垂下一縷烏髮,抬眼間,是一雙碧如翡翠光澤的眸子,殷紅的長袍宛如一團燃燒的火焰,衣服的垂感極好,燙金絲邊腰帶上鑲著一塊極佳的墨玉,形狀小巧精緻。烏髮用一根紅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髮絲被風吹散,和那紅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頗為輕盈,正帶著款款的笑意朝我走來。此人眉眼竟似糅合了仙氣與妖氣,一雙宛如翡翠的眼眸似攜帶了入骨的媚惑,只是淺淺的一眼彷彿就能剜掉我心尖上的一塊肉。我覺得莫名的興奮,待他走近,我伸手去接我的裹肩時,指尖悄無聲息地在他修長的手上劃了幾下,我能感覺到他明顯的一愣,這個反應更是讓我開懷。「姑娘看來有些醉意了,夜裡有些涼意,我送姑娘回去。」「是啊,青丘的夜裡一向這麼更深露重的。「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於是巧笑著應了他的好意。一路上,迎著晚風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烏沉香。「公子身上的味道真是好聞。」他扭頭望著我,笑的溫柔,「姑娘若再貼近一些,聞得會更濃郁。」
當走到我的儀元殿前,我支開守夜的侍俾拉著男子的手往裡走,男子仰頭看了眼牌匾,笑道:「都道青丘的塗山公主一貌傾城,見到姑娘的時候就覺得姑娘這姿色實在令人移不開眼,現在想來,移不開眼才是正常的。」聽他這樣調笑,我竟然覺得兩頰有些滾燙。將殿門關緊,我輕盈地轉身貼近他,仰起臉直視著他:「公子此番話說的可真是動聽呢,說的人家心裡暖乎乎的。」「那我便告退了,公主可好生歇息著。」我伸出手輕輕捏住他的下巴,笑出了我畢生的嫵媚。「但小女子現在這幅皮囊卻是冷得很,公子就好人做到底,幫人家取取暖可好~」眼前的身影僵了一下,「公主醉了。」我呶呶嘴,裝作失望的樣子收回手,「唉,難得見公子生得如此好看,想跟公子共度一夜春宵,沒想到竟然嫌棄人家,看來是我冒犯了。」話音未落,我縮回一半的手被一把握住,隨後我跌入他溫暖的懷中,我嗅到了那濃郁的烏沉香,令人魂牽夢縈。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嫌棄?我若嫌棄公主你這艷色絕世的姿色,那我與斷袖又有何區別?」
迷離之中,我記得我被橫空抱起,我依偎在他的肩頭,他走至帳前將我輕柔地放下,我伸出胳膊攬住了他的脖子,將他拉的離我更近一些,下一秒我的唇就感受到了一絲柔軟。我睜開眼,對上了他碧色的眼眸,這溫情似水的眸子里此時帶上了些許強硬,彷彿我不是一個醉酒的弱女子,而是他要攻略下的江山社稷。他的吻由唇到頸,由頸到肩,一路暢通無阻地向下伸展,我覺得渾身無比酥麻舒爽,雙手不由自主地抓緊了他寬闊的肩膀。
這一夜顛鸞倒鳳,暢快淋漓。殊不知玄色衣衫的男子正立在假山之後,黯色的衣衫讓他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藍色的眼睛緊眯成一條線,死死地盯著亮著燭光的房間,暗暗攥緊了拳頭,但忽然像是釋懷了什麼鬆開了手,轉身消失在夜幕中。
當我清醒過來,已是天明。我發現我一絲不掛地躺在暖帳里,緞裙被收拾妥帖地放置在木施上。身邊的位置摸起來全無溫度,我懷疑昨夜只是我醉酒做的一場夢。侍俾走近床幃說,鳥族有人想見我。「是有何要事嗎?」「那位大人說他可以幫公主解答昨夜的夢。」我聞言立即坐了起來,「你讓他稍等片刻。」
半晌,我踏進亭子里,一個一身玄衣的男人正背對我坐著,手中托著一隻茶盞,聽到動靜他側過臉,我看到那雙幽藍的眼睛,記起他是昨晚宴席上鳥族君主的大兒子風司煙。「公主請坐。」司煙望著我,眼底一閃而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情緒,「九戚公主穿紅衣驚艷,穿素色也如此妖嬈。」我裹緊了身上的牙白絨衣,「司煙公子讓侍俾傳話給我,定是有什麼話想說,何不直接切入正題?」司煙緩緩站起來,摩挲著手裡的茶盞,「公主昨夜,可還快活?」我聞言抖了一下,裝作極其冷靜的樣子:「我不太明白公子的意思,昨夜我貪杯醉了,便早早回去歇著了。」「哦?」司煙饒有興緻地打量著我,那銳利的目光彷彿挑開了我的衣衫,徑直遊走在我的肌膚上,「公主真的以為,那只是醉酒後的一個桃花夢?」他走到我身後,將臉湊到我的耳邊,「這只是公主的自欺欺其人罷了。」我手心沁出了汗珠,只能靠攥緊衣袖才能緩解些我的局促不安。「公子的話我有些聽不懂呢。」「昨夜,我可在公主殿外站了許久才離開呢,公主的聲音,真是讓人慾罷不能。」如果說他之前的話我還能自我說服,但這句話徹底讓我失去了冷靜。我腳下一軟坐在了石凳上,攥著衣袖的手用力到指節發白。司煙看起來很滿意我目前的狀態,他將茶盞放在桌上,語氣突然變得冷冽:「昨夜公主的酒里我下了些好東西,本來我的計劃萬無一失,我千算萬算沒算到,那時他竟然也在那裡。到末了跟你行魚水之歡的人,本該是我。」
我一下子站了起來,情緒由驚愕逐漸轉為怒不可遏,我近乎是歇斯底里地吼著:「你放肆!」司煙瞥著我,那目光不夾雜一絲一毫的波瀾,直盯得我渾身顫抖。「鳥族和狐族一直都是各大族中勢力的佼佼者,我們兩族世代交好,你又是狐族唯一的君主繼承人,雖現在還不是九尾,但眼下公主也已經歷了七次天劫,還差最後一次便有資格繼承君主之位了。如果迎娶到狐族的公主,那未來登基鳥族君主的就一定是我,而不會是我那個紈絝弟弟。」「你們鳥族的帝位之爭我們青丘不參與這趟渾水。」「不參與?那我如果跟你父王母后稟告,你這個公主行為放蕩,還未婚配便急與男子合房,合房之人還是鳥族的二公子,你說,堂堂青丘塗山氏公主的名聲,會不會受什麼影響呢。」「你說什麼?」我不可置信地瞪著他,「昨夜與你合歡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風銀城。」司煙饒有興緻地端詳著我,字字珠璣:「儘管我們兩族交好,但若父王知道你是如此輕浮之人,定不會想著與青丘聯姻。而其他族群聽聞了你的傳言,連我們鳥族都不要的女人,其他小族敢要嗎?」我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他說的是即將發生的現實,我沒有理由不去相信。我緊閉上雙眼,試圖克制自己的情緒。「但是,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轉機。」我猛然睜開眼,天知道我此時的目光該有多絕望。「你想讓我做什麼。」
司煙轉過身,將我輕輕擁入懷中,指尖摩挲著我的臉頰,聲音低沉而輕柔:「我要你去到銀城身邊,做我最貼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