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斯德哥爾摩

第十九章 斯德哥爾摩

「夢遊?」趙炎詫異地反問,但他的驚詫不是夢遊這件事,而是她居然乖乖配合講訴,尤記得第一次在局裡看見的花遲歡,一身的反骨,神情偏激,不配合不說,還句句反刺著你。

但趙炎心裡,並沒有開心的成分,因為現在這個乖乖的女孩子,渾身散發著死寂,就像一個絕望的靈魂。在黑暗中,任由自己沉淪,任由自己死亡。

花遲歡有點僵硬地點頭:「從張程功死的那一天晚上開始,我就經常夢遊。這事你可以跟辰陌學長證實。」

趙炎一頓,轉了個方向來問:「你把你昨天跟花子行回去后發生的種種訴述一遍,可以嗎?」

花遲歡沒有馬上開口,她目光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過了幾秒才慢慢地開口,好像剛剛只是發了個小呆。

「回去后,傭人做了很豐盛的晚餐,但我還是和花子行吵起來了,吵得很兇,我把桌子都掀了,然後我回了房間,他出門了。」

「出門?」

「嗯。回來時挺晚了,得有十一點吧,我聽到他回房間的聲響,再後來,我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我在客廳,好像出去過了,我當時還蒙著,你們就來了。」

「我看了那別墅里的監控,分別有對著鐵門口的,房屋門口的,視頻里只有你進出的畫面,並沒有你哥出去的畫面,你能想起來,你哥回房后,是什麼時候又出去的嗎?」

趙炎回想著視頻里的畫面,當時他就覺得花遲歡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當時的面容看著很是怪異,現在想來,如果是夢遊中的話,倒說得通。

但是,還需要進一步證明。

「從我睡著,到我醒來,中間發生了什麼我都不知道。或者說,我都不記得了。」

趙炎手指在腿上點了點,忽然問:「花遲歡,你為什麼要跟花子行回去?」

這問題一出,一直恍恍惚惚的花遲歡整個人一僵,人往裡頭縮,手在身旁摸了摸,摸到被子后一把抓住,低著頭,似乎很抗拒這個問題。

「花遲歡?」趙炎奇怪地喚了一聲。

花遲歡被他叫得一抖,好一會,她才拋下一切,認命地說道:「因為、我做了不好的事情。」

「什麼不好的事情?」

「我,」她用盡所有力氣攥著被子,再多的心裡建設,也無法直面自己最血淋漓的傷疤。且是由自己撕下的,「我是花子行手裡的商品,他想跟誰交易,就把我送給誰。對方喜歡什麼樣的,我就扮演什麼樣的。」

趙炎粗濃的眉毛高高挑起:「你就真的配合他?」

「可能,」她低下頭,看著雪白的被子。看到上面有一小塊洗不掉的淺黃色的漬,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地掉下來,「我天生犯賤吧。」

趙炎穩住自己的情緒:「花子行對你做了什麼?」

對她做了什麼?

花遲歡埋著臉,雙手抵在眼睛上。乖乖回答問題的她在這個問題上卻爆發了,像以前一樣罵著,只是聲音哽咽著:「昨天晚上都發生了什麼,我都不記得了。該說的能說的我都說了,可能人就是我殺的,隨便你們怎麼查怎麼想,現在就把我關起來也沒關係。」

她還推了一把靠過來的法醫:「檢查完了沒有!」

她就像一個壞脾氣的小孩。一邊發著脾氣,一邊又羞於見人得想把自己藏起來,可被推了一把的法醫,卻無法對她生起氣來。

案件越往下查。越是對這姑娘經歷的一切感到揪心。

「問完了沒有,檢查完了沒有!」她拚命地捂著眼睛,手掌都已經濕了,她對著他們發著脾氣。「完了就滾!滾!」

法醫朝趙炎點了下頭,表示差不多了,趙炎便道:「那你先休息吧,不過暫時。你不能離開你的病房。」

幾人正準備走,忽然病房的門再次被敲響,一個警察同事開門進來,手裡拿了個包裹:「趙隊,有人往這裡寄了這個東西,是給花遲歡的。」

瑟縮成一團的花遲歡整個凍結,隨後才慢動作般抬起頭來,死死盯著警察同事手裡的包裹。

趙炎也意識到什麼。接過了那個包裹,徵求了花遲歡意見后將其拆開。

包裹並不大,比前幾次還小,讓本以為會不會是那顆消失的人頭的幾人打消了這個想法。

同樣是被保鮮膜團團包裹的一小塊東西。上頭依然有一張紙條,用狂草寫著:

獻給最愛的歡歡!

打開保鮮膜,裡頭是帶血的,耳朵。

一個耳墜上帶著一顆鑽石耳釘的耳朵。

花遲歡認得那顆耳釘。昨天吵架時她就看到過,這是花子行的耳朵,他真的,真的死了?

……

花遲歡發燒了。還燒得挺嚴重的,整個人都迷糊了。

她在夢中起起伏伏,夢裡全是花子行的身影。

她是恨他的,特別恨特別恨,可親眼看到他的屍體,被割下來的耳朵,確認他的死訊后,她心裡卻反而被一塊大石頭壓住,悶痛得喘不過來氣。

這是難過還是不舍?她不明白,卻在夢中想起當年,他到孤兒院來接她,那是第一個來到她眼前的親人。給了她人生第一份期待和美好幻想的親人,可也是這個親人,將她推入地獄的深淵,永遠無法回頭。

她懷疑自己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可笑又可悲。

等她醒來時,已經是兩天後了,然後她再次見到了守在床邊的辰陌,他樣子很憔悴,下巴一圈的鬍子渣渣,還有濃濃的黑眼圈,但他發現花遲歡醒了后,還是儘力給她一個溫暖的笑容,就像什麼不好的事都沒發生一樣。

他對她說:「我已經交了保證金了,可以將你保釋回去,遲歡,跟我回家好嗎?」

花遲歡什麼都沒說地點點頭:「好。」

聽到她的回答,辰陌神態放鬆了些許:「那可說好了,這次你要再放我鴿子,我可就真生氣了。」

花遲歡朝他軟軟地笑著:「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再不會有這種機會了,不會有人來攔著威脅著要她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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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敬死亡,一杯敬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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