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好人卡

伊月回到她租住的地方時，八婆房東卻趾高氣昂的告訴她，「你的東西已經被我扔出去了。由於你收撿不及時，已經被垃圾車收去處理了。」

伊月一聽，雙眼冒火，肩膀上下起伏，鼻孔裡面簡直要噴出白氣來。

她要跟這死八婆拚命！

可死八婆卻不知死活的微笑著，倚靠在門框上，一條胖腿抖啊抖的，讓伊月忍不住去計算她的肥肉抖動的頻率！

「我是明白了，打死你也交不出這兩月的房租！去做雞又不夠妖嬈，討飯來的錢老娘又不要！與其讓你賴著我的房子不搬，不如讓你趕緊滾出去！」死八婆說道。

伊月深吸一口氣，咬著后槽牙，努力讓自己的一張臉沒有表情。伊月感覺自己的臉皮也不算薄，但不知為何，只要情緒一激動，只要稍微一熱，她那張臉就紅撲撲的，總是會把心事暴露的很明顯。

「拿來吧！」八婆朝伊月伸出她的肥手。

「拿什麼？」

「老娘的鑰匙啊！」八婆不耐煩了。

伊月唇角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又深吸一口氣，隱忍的吐出，掏出鑰匙將要遞過去又把手縮了回來，「先把我送下樓去，要不然我出不去。」

大門是電子鎖，伊月很清楚自己的情況，也沒有必要讓大家看笑話了，打算乾脆點離開。

八婆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抵著牆的胖腿縮了回來，站直了身子，雙手抱胸，扭著肥胖的大屁股自己先往樓下走。

伊月木然看著八婆扭動著的肥胖大屁股，嗓子里像堵著一層棉花，想找個地方痛快嚎一陣，好把棉花吐個痛快。

出了門，伊月把鑰匙交給了八婆，呆站在原地，望著逼仄小巷盡頭的一點陽光。

冬日，就算出了太陽，在遮陰處站或者坐，時間一長就會感覺全身發涼。伊月也涼，只站了一分鐘不到就覺得自己渾身都涼，甚至涼到都忍不住要發抖了。

房東見她一直沒走，想開口說點什麼，比如好好捯飭一下自己，去勾搭個富二代啥的，或者再不濟可以找個糟老頭子讓他包養你。

最終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嘆了一口氣，踏著高跟鞋轉身開了門，走進去。

伊月靠在牆上，眼睛看著那點樓道縫隙間的陽光覺得很是刺眼，被刺得眼淚也嘩啦啦的流下來。

她一無所有，就算租住死八婆的房子她每天回來還要打掃一樓到五樓的樓道衛生和衛生間的衛生，但就這樣她還是需要每月交350元的房租，她確實交不起。

其實八婆說的沒錯，她確實沒有做雞的潛質，她說的沒錯，她確實是一無是處！

在看到小巷那頭有個燦若桃李的女孩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走過來時，她抹了抹眼角，起身恢復了冷若冰霜的面容，揚著頭，目不斜視的往前走。

女孩撲閃著大眼睛，道：「阿月，今天瑾軒帶我去流月年華了，改天我讓她帶你和我再去一次啊！」

伊月：「我不想去！」

女孩有些失望：「這樣啊！那算了！」

她開心的看看自己手裡的東西，看著伊月，又道：「瑾軒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走，上樓我們一起去吃吧！你要去哪裡？」

伊月沒有回答她，徑直往小巷子盡頭的陽光處走過去。

女孩楞楞看了一會兒，又叫了一聲，「阿月！」伊月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往前，女孩又楞了楞，轉身開了門走進去。

女孩口中的瑾軒叫廖瑾軒，這個從高中到大學都和伊月同校同班的男生，伊月一直很喜歡他，他也對自己很好，好到她以為他以後將是自己的男朋友，或者是丈夫。

他說他喜歡伊月的單純，但當更單純的樂彤彤出現時，他們就那樣毫無預兆的在一起了。

高中時，伊月語文成績很好，而廖瑾軒卻常常考不及格，徐朝陽跟她說廖瑾軒對她好只是想利用她提高自己的學習成績，可是她根本就不相信。

大學時，伊月常常去做兼職，廖瑾軒三天兩頭向她借錢，她也總是欣然借給他。

徐朝陽說，廖瑾軒是個渣男，他常常陪女生逛街，給女生買玫瑰花，伊月不相信。

如果兩個人想要在一起就應該互相扶持，互相信任，難道不是嗎？

樂彤彤和廖瑾軒出雙入對時，她好多同學都說她傻。

她不信，樂彤彤是個脆弱單純的女孩子，被人欺負時，她哭的很傷心，想家時她哭的很傷心。

她那麼傷心，難道自己不應該幫幫她嗎？

樂彤彤洗澡時，不慎把沐浴露瓶子弄掉進廁所里，廁所因此堵了，污水漫上來時，她被同宿舍的女生責怪時，她跑到樓道頂層哭泣。

伊月安慰完她，自己去後勤處借大火鉗，蹲在廁所坑旁邊捯飭了兩個多小時才把瓶子夾上來，又扛著一米多長的大火鉗招搖過市般的去還。

解決了問題后，樂彤彤終於露出了笑容，可也為此，她連著兩個星期都沒再去哪裡都拽著伊月的胳膊，甚至不再要伊月幫她拿飯盒。

伊月處處幫助她，甚至把學校推薦給她去雲氏集團實習的機會都給了彤彤。

因為她認為，樂彤彤太單純了，她不像她皮糙肉厚的，什麼都不怕。去找工作被別人輕看，去小公司被同事侮辱，彤彤是怎麼都受不了的。

終於，拿畢業證那天，彤彤和瑾軒鄭重的請她吃飯，告訴她，他們在一起了。

彼時，彤彤嘴角洋溢著幸福的笑，一隻手握著廖瑾軒，一隻手拉著伊月，說：「阿月，謝謝你！真的謝謝你！謝謝你那麼照顧我！如今我找到了自己的歸宿，我感覺自己很幸福！你也要狠狠地幸福！」

伊月愣了，臉和櫻桃紅的薄嘴唇頓時失了血色，問：「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樂彤彤扭頭看著廖瑾軒，羞澀的一笑，道：「一個月前瑾軒向我表白，那個時候我還以為你跟他是男女朋友關係。但瑾軒說，你一直把他當做哥哥！」

伊月把目光移到廖瑾軒臉上，廖瑾軒不知道是不是內疚的，他沒有看伊月，只把寵溺的目光揉碎在樂彤彤的臉上。

那晚，伊月單獨約了廖瑾軒出來，鼓足十二萬分勇氣問了廖瑾軒的真實想法。

廖瑾軒看著她，眼睛里有些許心疼，有些許憐憫，說：「伊月，對不起，你是個好人！」

伊月覺得，沒有哪句話比這句話更傷人了！

她強裝鎮定，答了一句，「我以後不好了！」然後轉身就走。

她搬去城中村住，樂彤彤屁顛顛的跟出來，先是說要給伊月作伴，伊月不同意，後來她便搬到了伊月隔壁住。

樂彤彤說，我們是好朋友，如今也在雲氏站穩了腳跟，我放著好好的小區房子不住，偏要搬到這裡來就是來回報你的，你還動不動就攆我走，你有沒有良心？

但實際上樂彤彤搬來這裡卻是天天跑到她的房子里說廖瑾軒對她怎麼樣好，公司領導又怎麼器重她。

伊月默默聽著她說，一言不發。

她想，她伊月是什麼人？總有一天她會有所作為，不需要這兩個人可憐她。

伊月出去找工作時才發現，一個機會有多難得，像她這樣三流大學畢業的學生滿大街都是，就算你有才華，但你沒有關係也沒人肯要你。

而今，屋漏偏逢連陰雨，工作找不到還被扔了東西趕出出租屋。

人生啊，還真是一個意外接著一個意外來！

太陽出的不陰不陽，迎面而來的風有些涼。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茫然向前走。

走在十一月的街頭，人生太過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