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解憂日常
從那次廣場舞后，伊月每個周末去一趟雲家給雲舟輔導功課，伊月發現，雲舟之前那完全是沒把心思放學習上，教了他方法后，他學得很快，自學能力也極強。許多題目，伊月要仔細思考，他卻提筆就能做好。
伊月感覺自己沒什麼可以教他了，於是便辭了他們家的家教回來輔導班帶班。
周五，晚輔。
伊月:「看看，有什麼感想？」
低頭看練習冊的學生，臉黑黑的，抬手抓抓被汗漬浸濕又風乾的劉海，低低說了一句什麼話。
伊月:「劉銳，快啊，說說嘛！」
前方一人仰起頭來，露出一張胖嘟嘟的臉，「老師他說了，他說『不敢想』」
伊月:「不敢想？哎喲，還有你劉大少爺不敢想的事情？」
伊月起身，往那胖學生桌子上拍了一下，「張鑫你坐下，快寫！」然後把練習冊拿起來往劉銳身上推，「你看看你寫的這什麼？歪歪扭扭，都要歪出國門了！不敢想就拿下去，擦乾淨了，重新寫一遍！寫不好就寫十遍。」
伊月看了一臉都是無所謂的劉銳，又抬眼掃視一周，底下十多個人都停了手下的東西，正興緻勃勃的看熱鬧。
「你們都聽好了，亂寫亂畫的都跟他一個下場！今天劉銳寫不好誰也不準搭理他，我們周末也不帶他玩。」
劉銳把細脖子一揚，腦袋扭往一邊，這是他氣急了的表現:「我抗議！老師，你太殘忍了，你還不講道理！」
伊月揚揚眉毛，對付這群小屁孩，不能忽略他們心裡的不痛快，要不然拖久了，他們容易揭竿而起。
伊月:「你的道理是什麼？」
劉銳:「我沒好好寫字，對不起的是你一個人，可是你為什麼讓所有人都不理我？太氣人了！」
伊月心道:你最怕的就是沒人理你，我不用這招治不住你啊！
她噎了噎，對於這群小屁娃娃，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雖然他們人小，卻也認一個「理」字，只是好多時候，大人的理和他們的「理」不一樣。
伊月:「你不寫好字，對不起的是自己，是生你養你的父母，還有對你滿含期望的親人，你讀書又不是為我！」
劉銳氣呼呼:「誰說不是為你？我不好好寫字，就會毀了你的名聲！為父母？為自己？要真是為這些，我不如倒頭睡到自然醒，醒來就去打遊戲！」
就知道，自己的理和他的理不是一個理，這樣的理由，講深了他聽不懂，講淺了，還就是他的理在理。
伊月嘆了一口氣，語氣更強硬了些:「我是老大，聽我的！」
劉銳:「你這是專制統治！」
伊月有些鬱悶，「專制統治」這個詞語是她昨天晚輔時給他們講的歷史故事裡面用的名詞，沒想到被他給用來對付自己了。
伊月:「有本事你讓他們叫你老大，否則你就要聽我的！」
劉銳瞪著眼睛，不說話了。
底下人對伊月的話一陣附和，劉銳無奈的拿著練習冊走了下去。
伊月看著他瘦瘦的脊背，輕笑，道:「寫好點啊，不然周末不給吃辣條！」
伊月:「好了，大家繼續寫作業吧！」
這時，門口傳來了李國棟的聲音，「伊老師，出來一下！」
伊月:「我出去一下，劉銳，我就在客廳，被我聽見你的聲音你就死定了！」
劉銳攤攤手。
客廳里，雲舟被了個書包站在書架旁邊翻書。
伊月:「雲舟，你有事兒？」
雲舟:「你為什麼不去上課？」
伊月:「你完全可以自學，幹嘛浪費錢來輔導？」
雲舟:「不可以！」
伊月:「別鬧！我還要去看學生，該上自習就去上自習！」
伊月丟下話就往教室走，走進去看見所有人都驚異的看著她，她摸摸頭，「幹嘛，沒見過本老師這麼美的樣子？」
「哈哈哈哈哈哈......」
底下笑成一片。
很多時候，孩子們會做作業做到睡著，伊月會適時的說些俏皮話，惹得笑點低的她們哈哈笑，笑完又精神振奮的寫作業。
「雲舟小哥哥！」思淼站起來，指著被伊月擋在門口的雲舟，伊月側身看，雲舟趁機走了進來。
雲舟在最後一桌的空位上坐了下來，掏出一堆試卷課本開始寫。
眾學生目光一直追隨雲舟，待看雲舟低頭寫起了作業，才又不約而同的把目光移到伊月臉上。
伊月:「額......他是我新收的徒弟，今晚你們一起學習！」
眾學生:「好！」
伊月看了雲舟半晌，有點弄不懂他。
一切開始正常化，伊月低頭檢查堆在講台上的作業，不時看看下面，不知怎的，大家都很規矩，很安靜，她反而有點不適應。
目光移到雲舟身上，見他坐得尤其端正，伊月心裡有點毛毛的，難道他要發什麼大招啦？
江唯趁上來交作業，眼睛望著雲舟，嘴巴湊近伊月耳朵，道:「老師，這個哥哥讀大學了吧？」
伊月看著她，沒回答，她繼眼珠子轉了轉，道:「哼哼，老師，老實交代，是不是你男朋友？」
伊月瞄了一下四周，果然，許多人看似在認真寫作業，實際卻是停了手上的動作，正豎起耳朵聽著呢。
她太明白了，這些個從小被小視頻毒害的祖國花朵們，人小鬼大得很，他們早就想問了。
伊月認真道:「高三班的，我徒弟，跟你們一樣，說起來算是你們的師弟！」
底下一陣鬨笑。
等學生走得差不多了，雲舟收了東西，起身也往外走，走到講桌旁邊，伊月還是沒沉住氣，走了過去，臉上刻意掛著調侃的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來蹭桌子上自習，對不對？」
雲舟冷眼看了她須臾，然後默不作聲的走了。
伊月看著門口，哭笑不得。
打掃完衛生，伊月開始做飯，番茄白菜出鍋后，她擦擦手準備出去叫她們吃飯，就在她剛剛要跨出廚房門，客廳的方向傳來了李國棟的咆哮。
「說啊，你有什麼你說出來，你總這樣我根本不知道！」
「有什麼你說出來！」
「我求求你，我的祖宗，你別沉默啊！」
話全都是李國棟的話，雖然話是懇求的話，語氣卻是打衝鋒槍的語氣。
「大爺，你吱一聲！」
「算我求你了，說一句成嗎？」
......
彷彿聲音越大越有理，彷彿聲音越大越能表現說話人的委屈。
伊月嘆了一口氣，退回廚房。
這種莫名其妙的吵架，多的時候一天能吵三四回，少的時候，一天一回。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客廳裡面終於沒聲音了，伊月才去叫他們吃飯。
好不容易都到齊了，李國棟和王美芬各佔據桌子的楚河漢界，「對峙而坐」，伊月則坐在側面。
一吵過架，兩人都比平常待伊月客氣，兩人不是同時給伊月夾菜就是同時跟她說話。
伊月乾脆倒了點菜湯，嘩啦啦幾口將飯吞下去。
這一年多來，輔導得太晚，伊月往往就留下來吃完飯再走。在飯桌，他們做過無數次這樣的事情。
說尷尬，其實她已經感覺不出來了，只是累一天，不想再聽兩人話中帶刺的戳對方了。
吃完飯，李國棟抬了幾個空碗走進廚房，王美芬擦擦嘴回了房間。
伊月抬著一個裝青椒肉絲的空盤子進廚房。
李國棟握著一把筷子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戳一個漂在洗碗池裡的碗。
聽身後有人走進來，李國棟折頭回來，喪著一張漆黑大盤子臉。
李國棟:「伊老師，聽到了吧？剛剛！」
伊月:「嗯！」
伊月嘴唇抽了抽，又來了！千萬別讓我評理！她是聽見了，但就只聽見李國棟一個人的聲音，整件事情她並不清楚，要她評理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評。
李國棟:「哎！她這脾氣，動不動就生氣，我不是找媳婦兒，是找了個大爺！進來就開始洗襪子，洗完一聲不吭，說話也不理！」說著，李國棟攤了攤手，道:「完全不知道我這次又是錯在哪裡了！」
伊月在心裡冷笑，你那襪子，不是前天換下來的嗎？你自己洗完腳扔在洗腳水裡面，算算，該是泡了2天了吧？
潔癖嚴重如王美芬，不生氣才怪！
以前女老闆就罵過他，因為李國棟這傢伙能把漂著一層死皮的泡腳水推到床底下，到第二天泡腳之前才倒。
這些，伊月當然沒說。只是把盤子放進洗碗池，開始面無表情的收拾菜籃子。
李國棟把一張老臉講得黑紅黑紅，伊月忍無可忍的掰斷了手中一根黃瓜。
李國棟折回頭來看，伊月起身，道:「我出去擦擦桌子！」
李國棟:「......好！」
到洗臉池，遇王美芬，伊月擰了毛巾剛要走，就聽王美芬嘆了一口氣，道:「伊老師，我跟他怕是要分了！」
伊月笑笑:「怎麼會！」
在心裡腹誹:你要分要分都說八百次了，要分早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