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公報私仇
冥焰不由得想起自己慘痛的記憶:
當初他曾經極其喜愛眼前女子的火狐,趁著她和商陸到商朝大陸遊玩就偷偷抱走了那隻火狐,但是他又聽說他們去且末看戲曲兒,去吃雪霽的冰糖葫蘆和去溫宿過那什勞子的七夕。他在逗弄火狐因兩人的如膠似漆而過於委屈憤怒,不小心揪掉了火狐的一小撮毛。
他眼睜睜的看著那如燒紅天際般火紅的狐狸毛隨著他的動作在他面前紛紛揚揚地飄轉著落下,說不出話來。
幾乎所有滄瀾神墟的神女和神們都聽到來滄瀾遊玩逗狐狸的閻王冥焰生無可戀的仰天長嘯。據說那一天經過神殿的神們聽到的是他無窮無盡的碎碎念「我怎麼辦我怎麼辦我怎麼辦,我要不要找個地方藏起來呢,我要不永遠離開這裡算了,但是天大地大我怎麼能躲過他們?!怎麼辦怎麼辦,那對惡魔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
無數的神們議論紛紛,看到曾經恣意非常的閻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瘦,為冥焰即將到來的厄運感到同情和無能為力,都只是嘆息,痛心地搖了搖頭。
在膽戰心驚的一天後迎來的是商陸和款冬的一頓公報私仇。
都說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一對璧人在商朝大陸遊玩一年後回來本是興奮異常,如膠似漆,興緻正濃,至少,冥焰是這樣想的,他本來還抱有希望他們能放過他的。
什麼璧人?
眼前骨若形骸,低眉順眼的清瘦女子,當初卻是拉著那個人的衣袖狂撒嬌,如同狐狸般狡猾的眼眸裝出委屈的模樣實則都是笑意的腹黑,一身綠衣因為她搖著男子玄衣的動作而微微拂動。
而她身旁的男子的耳根迅速翻紅,轉移了目光望向遠處的流雲彩霞,輕輕咳嗽了一聲后平復下來,輕輕地瞟了他一眼,輕輕的一記眼刀讓他如篩糠般瘋狂顫抖。
後來在滄瀾神祗的宴席上,那個坐於最高位的男子,有殺神之稱的商陸輕輕打了個響指,一拂玄衣,頭也不抬。
「閻王冥焰,治理地府勞苦功高,現特賜奏樂天女到其地府,奏仙樂三天,旨在讓地府冤魂稍得安寧,得以輪迴,地府普樂。」他清冷的聲音傳遍神墟,眾神面面相覷。
而坐在商陸身旁的款冬倒是笑的張揚肆意。
分明就是公報私仇!
......
那位奏樂天女,聽說在幾年前在神宴上偶遇差點宴席遲到而施展輕功的閻王冥焰,當時冥焰因全速趕往神宴,因朦朧的流雲飄過眼前,不小心撞到了抱著古箏的奏樂天女卻被奏樂天女彈開。
而那位奏樂天女一抬頭,被眼前的一襲紅衣的冥焰徹底驚艷,從此一見鍾情,二見傾心,三見單方面定下終身。
據奏樂天女回憶說:「那位冥焰大人紅衣翻飛到瑤台,因不想傷到我而後退,他原本被紅緞束起的黑髮,有幾縷凌亂地貼在他的臉頰旁,因為髮絲太長,有幾縷滑到了衣衫里,因急速翻飛,撞到我而不知所措而慌亂,張口結舌。一雙桃花眼就這樣怔怔地看著我,無處安放的眼神就這樣擊中了我的心靈。他滾動的喉結,透出的是比女人還要魅惑的風情。當時我就決定,這輩子,非冥焰大人不嫁!」來聽八卦的眾神們看著眼前眼裡冒紅心,嘴角都是痴笑,頭上冒出戀愛泡泡的天女,不勝唏噓。
原本那是多麼羨煞旁人的一段姻緣,好的連略有耳聞的愛神都想早早為他們拉起紅線。如果除去冥焰被體型碩大的奏樂天女彈開的那一段,的確是好的姻緣;
如果除去冥焰在聽到愛神有意撮合時,在當天趕到求情殿中把愛神珍藏多年的上等紅絲線球全都扔給神界神寵黃金雄獅玩弄的那一段,的確是好的姻緣。
據冥焰自己回憶,那天可能是自己擔任閻王幾千年來最狼狽的一天,實在沒想到會由此引起一段風流債。
據知情某神在某次秘密舉行的八卦大會中談到,奏樂天女早已愛慕風流妖嬈的閻王冥焰已久,她屋子裡的窗帘是燙著黑金絲邊的血紅布料,柜子里收藏的都是閻王大人的黃金鬼煞面具,在閻王大人粉絲後援會中不知如何攀爬到會長的制高點,無數次到地府門口轉悠只為求見閻王大人一面,只可惜,閻王大人公務繁忙,時常在殿中處理公文,足不出戶......
三天的地府奏樂,是真真泣鬼神,地府普樂。
冤魂稍得安寧了嗎?是的,因為在奏樂天女充滿對閻王冥焰愛意的天籟下,在黃泉遊盪眷戀塵世記憶不肯輪迴的冤魂通通排著隊求著參商無常和曜無常讓他們投胎轉世,所以黃泉邊鬼哭狼嚎少了很多,奈何橋一度因轉世的遊魂太多而將近坍塌。
奏樂天女在依依不捨中對閻王冥焰揮淚告別,一抹清淚又使誰發了愁?
原本性情不定的閻王冥焰在奏樂聲結束后沉默了整整三天,奏樂結束后的地府沉浸在奏樂天女的裊裊琴音中,黑白無常參商和離曜抱團一小口一小口往盆里吐血,孟婆和牛頭馬面抱團痛哭,口吐白沫。
這對璧人哪裡是神?簡直是惡魔中的惡魔,還不如來掌管地府算了。以商陸睚眥必報,極其護短的性格,要是被他知道款冬在輪迴中因自己忘記收起的蠱惑而差點摔倒擦破了皮,指不定會怎麼報復呢!
冥焰短暫地沉默了一會,抖了一抖,心虛地望了望四周。話說...戈止怎麼還不來啊?又是他說想早日見到款冬來著,誰知道真的到了這一刻卻不見人影。
雖然他也知道滄瀾、商朝大陸和他們地府時間流逝的速度不同,在滄瀾神墟一天堪比商朝大陸一年,而地府則是因為在九泉之下與世隔絕,時間流逝地更慢,商朝大陸的一千年,地府才堪堪過一百年。
冥焰很認真地板著手指數了數,隨即睜了睜眼,一片茫然,實在是...太複雜了。
林向晚沒有聽到冥焰的一點動靜,但始終保持低頭,映入眼帘的只有那紅色衣角,此刻她還是保持沉默的好。
冥焰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開口:「你可知你壽元未盡?但因你現世的肉身已不堪其重,無力回天。現今判你轉入輪迴到商朝。」
對此判決,林向晚心下詫異,頓了頓,雖深感意外,表面卻雲淡風輕。
「遵從閻王旨意。」她眼波一動,定了定神,回答道。
看出了她的遲疑,冥焰輕輕掃了她一眼:「你可有什麼不滿?」
「小女不敢。」
「有話直說,別磨磨唧唧的。」冥焰從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讓她之前和商陸聯合起來欺負他,就讓他也難得也能出口惡氣吧。
突如其來的直爽是怎麼回事?
林向晚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她不知道冥焰能不能答應她,但是既然他都讓她說了,那她就不客氣了:「小女斗膽請閻王保留我的記憶。」
「...可以,你下去吧,切勿停留。」冥焰的目光在林向晚身上停留了許久,雖不敢抬頭,但她還是感覺如芒刺在背,頭皮發麻,竟是比在生前的國際賽場上還要緊張。
哦?居然這麼容易就答應她?
她還以為閻王是那種嚴肅決不徇私的類型呢。她不禁想起了生前在現代看到的各種鬼怪片中濃眉大眼賽張飛的閻王,不禁閃過剛剛的驚鴻一瞥,大紅色的衣衫如黃泉旁盛開的彼岸花般血紅,喜歡大紅色的人,個性在她的認知中素來肆意,這閻王竟是比想象中還要好說話。
始終沒有抬頭的林向晚,沒有看到冥焰眼底的複雜和緊張,他看著她,像是看一個人認識許久的朋友。
她轉過身去,徑直走向牛頭馬面,因即將重生而感到喜悅而步伐輕快,天公作美,她命不該絕!
冥焰輕輕手一揮剎那間,一股強大的力量朝她襲來,她只感覺身體浮空失重,落入輪迴被震暈的那一瞬間,腦子裡有無數片段一閃而過。
是個綠衣女子的身影,周圍有一層水霧氣把她與俗世隔開,她毫不淑女地插著腰,兩臂挽花白映雨袖,朦朧可見的,是她氣鼓鼓的臉頰和蹙起的眉頭,烏黑如泉的長發被一珞珞盤起成流雲髻,水潺生煙冠因她氣到發抖而輕輕搖晃,額際淡淡的草綠色印記發出柔柔的綠光。
惱羞成怒的聲音從天際傳來,渺茫漸弱「你給我等著吧!」
而已經無法思考的林向晚,在此時卻似與這綠衣女子產生某種共鳴,在震暈的一瞬間,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你給我等著吧!」
為什麼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在兩眼直冒金星時她還不由得思考這個問題。
但那也只是一瞬而已,眼前的一切都很詭異,洶湧而來的片段如潮水一般要把她撕裂,她終於徹底暈了過去。
但是,那個女子是誰?
跌入藍色旋渦的她眼前一片漆黑,耳邊傳來冥焰的話語:
「那身子的命門很好,你會喜歡的。」
「......」
「畢竟是你自己的身子。」閻王冥焰輕嘆,話語淡淡,血紅的眸子斂了斂,眸中有一種惆悵,他的聲音漸漸消散在地府的煙霧中。
那可是戈止花了好大功夫才能找到她的身子啊,雖然要重新來過就是了。
林向晚的意識逐漸消失,進入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