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逝去

「你不謝恩嗎？今日是你封妃的大日子！若是沒有我，當然也不會有你的今日！」

「我以為，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想著要自己的兒子？可是現在看來，你還是想要見見自己的孩子的，不是嗎？」

他還是那個樣子，劍眉星目，只是樣子看上去似乎老了很多。不過這也難怪，好像這個時候，海蘭珠已經不在了。

孝庄站在一邊看著他，好像曾經的種種委屈都已經不在了。其實也沒有什麼委屈的，一切不過是因為他不喜歡而已。你看，他為了喜歡的女人，就是連命都可以不要了。

畫面一轉，孝庄站在一片綠草幽幽地草原上，迎面騎馬而來的兩個人一前一後，正是笑意吟吟的畫面。

她看著她們策馬遠去，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年老的多爾袞站在自己的跟前。厚重又華麗的太后寢殿中，多爾袞一遍遍問她，你有沒有心，你到底有沒有心！

孝庄看著他轉頭就走，心裡不停地吶喊：我有，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等等我好不好，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皇額娘，你果然和他之間糾纏不清！」兒子站在自己的面前，眼神脆弱又驕傲。是啊，他怎麼不驕傲，他什麼都有了，地位，女人，愛情，權勢，甚至年幼時候失去的母愛。可是他想過自己的母親嗎？

「皇額娘。。。。皇額娘，你不要朕了是嗎？你真的不會要朕了，是嗎？」孝庄看著他躺在床上的身體，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撲在他的床邊，抓住他的手。

她有很多話想要說，她想要告訴自己的兒子，不是這樣的，她只是沒有想到他會病成這個樣子，她沒有不要他。福臨，福臨，你聽到額娘的話沒有，額娘沒有不要你，你知道嗎？你皇阿瑪在的那時候，額娘唯一的想法就是要見你一面。

「太皇太后，娘娘，，，格格，你醒醒，你只是做噩夢了！」孝庄整個人被人拍醒，她就像是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一樣，整個人不停地喘氣，甚至連自己的頭髮絲都感覺在顫抖。這麼多年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還能夢到那些人。

蘇麻看著自己的主子受驚，吩咐下人急忙端了人蔘湯上來。她一邊安慰自己的主子，一邊攪幹了一塊乾淨的手帕，替主子擦汗：「這幾日主子的身體總是有些反覆。可是那劉太醫的方子不適應？」

孝庄閉著眼任由蘇麻伺候自己，整個人疲憊異常：「蘇麻，哀家真是老了，最近總是夢到一些年輕時候的日子。你還記得，福臨他，離開我有多少年了？」

蘇麻給主子擦汗的手微微一頓，似乎只是想要換個方向而已，她連臉色都沒有什麼變化：「娘娘怎麼想起先帝爺了？先帝爺當年去的時候，也算是當了一回孝子了，好歹還有我們三阿哥在身邊陪著您！」

「再說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很多人，很多事，對於娘娘來說都是沒有必要記得的。您啊，只要可以好好地活著，以後的福氣可大著呢！您看，剛剛有下人來說，說，後宮娘娘又有喜了！」

「是嗎？」孝庄連臉上的皺紋都緩和了一點，「玄燁這孩子，就是這一點最是讓哀家開懷。咱們大清的龍嗣最是讓哀家擔憂，可是現在好了，這宮裡這麼多的阿哥，公主，哀家終於有臉去見福臨了。」

蘇麻聽到這話，眼睛一紅。她自幼陪伴在格格身邊，哪裡不知道她現在的狀態是什麼，只是她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或者還能說什麼。她前半生陪著格格一起走過來，主子心中的苦沒有人比自己更加清楚。

「蘇麻，你去給我拿，我妝台上的一隻小匣子。這麼久了，我有點忘記它上頭的紋理是什麼樣子的了。」孝庄喝了口參湯，壓住自己口中湧上來的腥氣。她很平靜，甚至比當年知道自己被親人利用都還要平靜。

蘇麻看著主子的表情，暫時放了放心：「娘娘，你不是前幾天才剛剛看過那個匣子嗎？你放心吧，這匣子啊，你每天都看，一眼都不會錯的。前幾天奴才聽說了一個笑話，說是宮裡有傳聞，那個宮裡出了什麼鬼呢！」

蘇麻轉身去拿那個匣子，口中的話語也沒有停下來過：「其實什麼鬼呢？不過就是一群想著聖寵的女人自己說給自己的胡話而已。這些年，大清越來越繁榮了，這後宮的女人也是越來越做作得厲害......」

「嘭！」蘇麻的手不知怎麼，突然一松，匣子砸在下面厚重的地毯上並沒有碎。只是蘇麻臉色蒼白，顫抖著雙手想要轉頭看看自己的主子，「娘娘！」威嚴的大清皇宮，在這一聲凄厲得喊聲中火光四起。

孝庄看著自己的身體被蘇麻仔細地整理好，換上早就準備好的衣服。她流著淚，半點不肯假手她人。過了一會兒，玄燁甚至連衣服都來不及整理就匆匆地趕過來，他這麼大了，怎麼還和孩子一樣哭呢！

孝庄想著自己要不要再訓一訓這個孩子，這都當皇帝幾年了，怎麼還是這麼沒有長大的樣子。再難的時候都過來了，更何況自己早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這些年太醫在自己身上花費的心思也沒有少了。

「娘娘，娘娘，你怎麼就這麼走了？你等等蘇麻，你等等蘇麻好不好？沒有蘇麻，你一個人怎麼在地底下過得好呢？」孝庄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只是從很多人驚恐又傷心的表情中睜大了眼睛。

突然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傳來，孝庄還來不及說些什麼，整個人就陷入了長久的睡眠中。在一陣強烈的疼痛中，活了一輩子的孝庄，睜開眼的時候感受到了強烈的蠟燭的火光。這樣的場景，讓她想到了自己最愚蠢的時候。

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被自己的阿爸嘎額格齊一步步用親情的圈套走進這還不是大清帝國的牢籠中，而這個牢籠困住了自己一輩子，也讓自己成為這個天下最孤獨無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