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未央宮見尹越
?魏楚剛剛送走劉娥英,宮裡就來人了。魏楚定睛一看,正是她母後宮里的大太監張貞,也算是她公主府的常客了。
張貞見到魏楚站在門口,似乎有些驚訝,立刻下馬,對著魏楚行了一禮:「公主殿下,您怎麼在外頭站著?如今天寒風大,可別著涼了。」
魏楚一笑:「剛剛娥英來了,我剛把她送回家。」
作為皇後娘娘宮裡的大太監,張貞對皇後娘娘的娘家侄女自然也是很熟悉的,他立刻笑了一下:「聽聞劉小娘子已經定下婚約了,前些日子還進宮來看過娘娘。」
魏楚一笑:「是啊,是定下了。張公公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嗎?」
張貞點頭:「娘娘想要見公主殿下,順便也想看看小侯爺。」
魏楚笑著揚眉:「我前日剛剛進過宮,母后這麼快就想見我了?張公公您可別忽悠我。」
張貞會意地笑了笑,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娘娘確實是想您了,順便呢,也想讓您幫著掌一掌眼……那位尹神醫,今兒被娘娘宣進宮了。」
魏楚一挑眉,心道果然如此,她三哥昨日衝動之下說要娶尹神醫,不過半日,就傳遍了宮廷內外,她母后能坐得住就怪了!可不,今兒就急吼吼地要把人宣進宮相看了。
魏楚笑了一下:「那就勞煩公公回去帶個話,就說本宮馬上就到。」
張貞笑著應了一聲,轉身上馬往宮裡去。魏楚轉了身,進了府內,吩咐阿青抱來韋康,又換了一件厚實些的外套,這才抱著兒子坐上了去宮裡的馬車。
進到未央宮,尹越還沒到,自家母后卻已經有點坐立難安了,看到魏楚到了,立刻走過來,一邊相當順手地抱走她手裡的外孫,一邊抱怨:「怎麼來得那麼遲啊!我都等得急死了。」
魏楚簡直無語,隨口道:「尹姑娘不是也還沒來嗎,再說你急什麼呀,著急也該是她著急啊。」
劉氏狠瞪了魏楚兩眼:「你就會說風涼話,你三哥昨天那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敢當著他父皇的面說要娶人家,你可曾見過他對那個姑娘那麼上心?我能不重視嘛!」
魏楚聽著自家母后的抱怨,頗有幾分啼笑皆非,她母后對這位尹姑娘的情緒可真是複雜得很,一方面大約是慶幸她三哥終於有成親的念頭了,可另一方面這兩對還沒成親就傳出私定終身的傳聞,這又讓她不太高興了。
當然,此時她自發自覺地忽略了站在面前的女兒也是在軍營里私定終身的,沒辦法,人心都是偏的,媳婦哪裡能和女兒比。
魏楚笑了一下:「母后,你也別著急,父皇那邊不是都還沒鬆口嗎,你要是實在不喜歡這位尹姑娘,就攛掇父皇去扮黑臉就好了,何必這麼急吼吼地要見人家,這不是上趕著讓三哥不高興嗎。」
聽到魏楚這麼說,劉氏又猶豫地嘀咕了一句:「你以為我沒想過……但是你看看你三哥,都多大年紀了,好不容易有個想娶的姑娘……我也不是一定要反對的,哎,萬一反對了,你說他又拖個幾年,還不是折騰我啊!」
魏楚聽到母后這麼說,心裡知道到最後她必然是會妥協的,自家母后對這個尹姑娘沒有太深的惡感,卻對三哥沒轍,只要三哥堅持到底,母后和父皇必然是會妥協的。說到底,他們家根本就沒有什麼太強的門戶之見,對孩子又一向頗為偏寵……
魏楚嘆了口氣,心裡很是無奈,她當然是極力反對尹越嫁進來的,但是這個節骨眼上,她不僅什麼都不能做,甚至也不能透露出這份意思,畢竟,她和三哥的關係還僵著呢,她若是還敢插手他的婚事,不僅他們之間會徹底撕破臉,就是把這事放到天下人面前去,也是她不佔理,說不好就惹一身腥,真的不能更憋屈!
魏楚正思忖,就聽到張貞的聲音響起來:「皇後娘娘,公主殿下,尹神醫到了。」
魏楚聞言,把劉氏懷裡的韋康抱回來,劉氏坐到上首,魏楚坐到她的左手邊,兩人一臉端莊地等著尹越進來。
尹越被張貞領著,走進了未央宮。魏楚抬眸,打量著這個走到她面前的姑娘,模樣算不上多美,但是很清麗,舉手投足頗有風姿,能看出家教很好,她雖然規矩地斂眉慢走,但並不拘謹,甚至還有幾分大氣。
魏楚聽說過尹越在征北軍里的作為,她不僅僅是獻出了一張藥方,還出大力主導整個軍營的瘟疫治療和防範,甚至不惜立下軍令狀。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尹越並不是一個柔弱的女子,甚至和她那纖細的外貌也完全相反,她是一個果斷的、內心剛毅的人。
若不是知道她和裴家有勾結,魏楚其實還是很欣賞這樣的女子的,有能力有風姿,有手段有野心。可惜了,註定是和她站在對立面的人。
想到這裡,魏楚轉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劉氏也在打量尹越,很明顯,她對尹越很滿意,至少臉上帶了一絲笑意。
尹越走到殿中,對著劉氏盈盈下拜:「民女尹越,參加皇後娘娘,參見公主殿下。」
劉氏笑著抬了抬手:「尹姑娘不必多禮,請起。」
尹越起身,雙手交疊放於身前,非常標準的淑女站姿。劉氏仔細看著,越看越覺得這姑娘清秀嫻靜、看著做派也沒有因為尹家落魄而受到影響,風姿氣度上甚至比很多長安的世家貴女還要好。
一見尹越是這樣的姑娘,劉氏一開始那點不滿立刻就煙消雲散了,恨不得立刻就督促魏憲結婚。她對著尹越一笑:「來人,給尹姑娘賜坐。」
魏楚見自家母后一上來就賜坐,知道她很滿意尹越,心裡越發嘆了口氣,她有種直覺,這樁婚事,她怕是真的要沒轍了。
尹越又行了一禮,道了謝,這才坐到了椅子上,卻依舊沒有抬眼看上座的兩人,顯然是很守規矩地不冒犯皇室。
劉氏又笑著對尹越說了一句:「尹姑娘,你不用拘謹,你是征北軍的大恩人,也為我大周立下了大功。今日,本宮也只是想找你敘敘話。」
聽到劉氏這樣說,尹越終於微抬頭,看了上座兩人一眼。映入她眼中的首先是劉氏臉上的笑意,她能夠看出來,劉氏對她的滿意。她謙遜道:「民女不過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當不起娘娘您的誇獎。」
劉氏又笑著道:「你不必謙虛,如果沒有你,征北軍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齊王也不能如此順利地拿下北燕,這裡面,你功不可沒。」
劉氏停頓了一會兒,終於問了自己關心的問題:「聽聞姑娘是尹家後人?尹家當年蒙受冤屈,著實讓人痛心。不知,尹家如今暫居何處?」
尹越見劉氏果然問到尹家的事,便將準備好的說辭搬了出來:「當年出事之後,尹家嫡系好些都受到了連坐之罰,其餘的人則全部離開了京城,搬到了牧原郡居住。」
魏楚聞言,淡淡開口:「牧原郡,離雍州還挺近的。」
尹越抬頭,對上魏楚的視線,笑了一下:「是的。也因為這個,民女才能看到了齊王殿下頒布的告示。民女心知瘟疫之害,所以才斗膽……女扮男裝去獻藥方。」
魏楚點頭,臉上看不出喜怒,聲音也依舊淡淡:「尹姑娘有如此膽識和見底,著實是讓人欽佩。」
尹越琢磨著魏楚的話,聽不出她是個什麼意思。她也是第一次見魏楚,但是卻聽過很多人提起她,裴家對她耳提面命,那個人也對她提過魏楚,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大周朝堂上,最該忌憚的不是高坐上首的皇帝或者太子,而是這位城府極深、手段狠辣的秦國公主。
然而,第一眼見到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秦國公主,她顯然是失望的。怎麼說,她本來以為會看到一個與眾不同、鋒芒畢露的女人,可是現在坐在上首的女人,挽著普通的髮髻,穿著一件暗紅色的深衣,外頭裹了一件白狐皮子做的披風,與長安城裡那些普通貴婦一般無二。甚至,單就氣度風姿而言,還不比上幾大世家養出來的貴女,與那個人的差距就更大了。
魏楚問了兩句話,就不再多言,一邊聽著自己母后和尹越寒暄,一邊哄著懷裡的韋康,似乎已經對尹越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
尹越卻一直有意無意地打量魏楚,見她專心致志地逗起兒子來,越發覺得她著實普通,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或者說,就算在戰場上是名猛將,但在朝堂上的表現恐怕不過爾爾,前些日子不就被陛下貶斥修書院了嗎?還鬧得昌平巷不得安寧。
尹越越想越覺得魏楚就是一個打仗打得比較好的將領,就像很多武將一樣,在朝政上的能力,必然是弱的。這麼一想,尹越放下了大半的心,也不再打量魏楚,專心致志地回答起皇后的話來。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