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放過他我們還可以做朋友(三)
倫敦一直以來都是一座擁有雋永的魔力,能將時光偷偷放緩的城市,在這裡你很難看到如同紐約街頭那樣的行色匆匆目不斜視的路人。街角的咖啡館飄出陣陣裊裊的微苦香氣,兩側微微發舊的煤氣燈鐫刻著歲月留下的風霜,戀人們手牽著手漫步而行,彷彿不經意間路過了光陰的長河,踏過了時間的細砂。
穿過皮卡迪利大街的車水馬龍,只是拐了個彎就到了多年之後依舊享負盛名的薩維爾大街,這裡一直以來以傳統的男士定製服裝而聞名世界。
「定製」這一個聽起來逼格很高的辭彙就起源於此,相當短的一條街道被譽為「量身定製的黃金地段」。
這裡並不是一條很寬的街道,路上行人很少,看起來十分蕭條的景象與一街之隔的喧囂截然不同,要不是街道兩側那些有著大大落地窗的店面總能透出一股子不一樣的低調奢華,我差一點就要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而映射在窗玻璃上的陽光碟機散了倫敦灰暗的天空上方沉沉的陰霾,一直延伸到了視野所無法捕捉的街道盡頭,就如同這條薩維爾大街經久不衰的時尚產業,繁華依舊,永無止息。
我憑著直覺選了一家外面窗明几淨櫥窗風格簡潔利落的店鋪,拉著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躊躇的他走了進去,一個不過是十多歲左右的小男孩兒,幾乎是瞬間迎了上來。
「日安,尊敬的夫人,許久未見,您竟比今晨最嬌艷的玫瑰更加嫵媚動人。」看起來十分機靈討喜的小男孩對我行了一個不倫不類的紳士禮,卻又幾分天真可愛的意味,「這位先生是您的新朋友么,看起來可真高。」
小男孩露出一個羨慕的表情,有些吃力地仰著頭看向我身旁的另一個人。
我微微一笑,沒有作答,其實只是因為我所接收到的記憶之中並沒有關於這家店的畫面,並不敢冒然與這個看似對「我」十分熟稔的小男孩搭話。
並沒有介意我的沉默,這個男孩——小裁縫從善如流地繼續說道:「安德森老師恰好正在店中,請暫且稍候。」
小裁縫把我們帶到了店內一間裝修精緻卻不過分奢華的房間之中,全程如同再也沒有注意到我身旁陌生的男人一般,又為我們端上了英式紅茶以及一些小點心,確認我露出讚許的神色方才貼心地退出了房門。
這樣細緻的服務與日後那些奢侈品店中的vvip試衣間也不遑多讓,罪惡的有錢人永遠都是特權階級。
我端起放在茶几上溫度剛好的紅茶抿了一口,放鬆了身體倚靠在了鬆軟的沙發上。
倒是站在一旁,我的新上任的男盆友有些坐立難安,大概是一進店們就發現這只是一家專營男裝的手工定製店鋪之後開始的。
他來回踱步,蹙著的眉頭籠罩著顯而易見的焦慮:「塞西莉亞,在這條街附近我們很容易遇到女主角德莉希亞·拉弗斯的。」
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居然還敢想著別的女人?這能忍?
我斜睨了他一眼,氣勢洶洶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瞪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管!不許你想別的女人!我會很不開心的!」
他無奈一笑,試圖對我解釋道:「只是怕我們今天離開之後給自己的身體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說著走到我面前,抬起溫熱的手掌輕輕地摩挲著我的臉頰,眼中柔情涌動,那甜得膩人的溫柔寵溺連我都臉紅心跳到不敢直視。
「你……」
我才剛剛開口,這家店的首席裁縫安德森就是在這個時候輕輕敲了敲門,隨後推門進來的。安德森老裁縫大概五十歲以上的年紀,穿著筆挺的西服正裝,深褐色微微發紅的皮膚,消瘦卻有著幾分精明的臉孔,戴著一副金絲邊兒的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更像個從容而優雅的英國紳士。
安德森看到他放在我臉頰上尚未來得及收回的手掌以及這個房間之前欲言又止的氛圍,顯然是誤會了什麼,卻故作專業地硬生生要當做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是金絲邊眼鏡下閃過精光且耐人尋味的眼神暴露了太多。
安德森制止了自己身後那個小裁縫將手中的衣物捧進來的舉動,略彎下腰吩咐了幾句,等到小裁縫小跑離開后,方才走了進來,對我們揚起一個極力剋制卻仍然親熱有餘的古怪微笑。
這隻假笑的老狐狸絕對不停地在肚子裡面腹誹!而且腹誹的對象就是我和我男票!我以我閱遍各路咖位的明星八卦、明辨各色真真假假緋聞的眼睛發誓!
唔,好像不知不覺湊了個新cp?
不過在我看來,「我」是真的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已經掛掉的渣男一輩子守寡或者輕生——不過三十歲都沒有到,有青春有美貌還有大把令人艷羨的不動產以及存款,簡直是有錢有閑還死了老公的人生贏家。只要避開了即將到來的戰爭,再多找幾十個小鮮肉都沒有問題,同理真愛也一樣。
可惜一想到我家男票剛才就忍不住提起來的原著劇情,我還是挺可惜地放棄了蠢蠢欲動的把落魄鋼琴家與禁慾俏寡婦湊成對,然後閃瞎目前還在三心二意吊著起碼三個不同男人的女主角的打算。
果然是跟軟甜萌混在一起太久了,桀驁如我也變得心太好人太甜,回去之後還能不能好好跟其他人撕逼了?
頂著老裁縫自以為隱晦的探究目光,我若無其事地坐回了沙發上,曼聲道:「這是我的一位好友,同時也是一位才華橫溢的鋼琴家,他需要的是一套日常西服。」
我可是要成為奧斯卡影后的女人,這點小場面都應付不了,以後怎麼有臉面對那些狗仔隊?
「塞西莉亞……」鋼琴家似乎是想要開口阻止什麼,但直接被我一個漫不經心的眼刀瞪了回去。
而老裁縫大概是真的誤會了——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確實沒誤會——我們的關係,直接揮手招來已經捧著幾套西服等在門外的小裁縫,一邊淡定地展示一邊熟諳地介紹道:「這些是本店這一季的成衣,一般美國的客人喜歡選擇大一個尺碼,或許是他們總認為我們的設計太過修身合體。」
我忍著笑瞟了看起來已經放棄無畏掙扎的鋼琴家一眼,輕咳了一聲道:「我想這位先生需要的,只是最適合的尺碼。」
老裁縫有些意外,大概是沒想到這位居然不是他意料之中的美國人,但他飛快閃過的神色很好地隱藏在了金絲邊眼鏡之下,要不是我湊巧盯著他得表情,恐怕也很難發現。
老裁縫平靜地說道:「那麼我想本店目前最適合這位高大不凡的先生,應該就是夫人你早前一直沒有取走的那一套深灰色斜格暗紋羊毛西服了,那也是我最滿意的作品之一。」
我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老裁縫繼續說道:「是在您與查普林先生正式分居之前所下的訂單。」
咦,原主為了那個死鬼老公定製的西服嗎?且不說那個渣男有沒有我男神加上男票一根毫毛帥,那麼渣的話果斷會傳染啊!才不要!
我微微搖了搖頭:「成衣或者半定製就行。」
老裁縫有些惋惜,卻也沒有多說,只是依言照辦,大抵那套西服實在是他的得意作品。
從小裁縫手裡看起來相差無幾的西服之中挑了一套最順眼的,我把它塞在了一直還在不停糾結著什麼的自家男票手裡,壓低聲音湊近他道:「你再繼續瞻前顧後擔心改變劇情的話,我就用這具身體當街吻你,說不定還能促成一段寡婦與鋼琴家的風流佳話呢。」
大概是被我惡狠狠的威脅唬到了,他嘆了一口氣,旋即露出一個無可奈何之中頗含寵溺的迷人微笑,道:「好好好,都聽你的就是了。」
說完搖了搖頭進了更衣間,看起來像是真的準備放棄治療,咳,放棄拯救劇情了。
等他一進去,方才一直在裝死的小裁縫立馬精神來了,壯著膽子湊上來問:「夫人,這不是隔壁大街那家紅孔雀俱樂部的人么?」
他點綴著小雀斑的臉蛋上帶著十足的好奇表情,看起來俏皮得可愛。
「弗蘭克。」老裁縫輕輕柔柔地呵斥了一聲,那輕飄飄的一瞥半點威懾力也沒有,更別提什麼責怪了,反而眼中有著讚許的意味。
我忍不住捏了捏小裁縫元氣滿滿的紅潤蘋果肌,故作兇惡道:「小孩子問這麼多幹嘛!」
話音還未落下,一旁的老裁縫就立即驚天動地般咳嗽了起來,傴僂著腰很是滄老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