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0
?雖說勝帝說要給楊昭容母子一個交代,可自從查出呂偉乃是大皇子送給五皇子的后,這事最後還是以不了了之結局。但為了表面上看起來有個交待,皇帝還是抓了幾個據說是楊家曾經的仇人,逼出供來說是為了報仇才買通五皇子身邊侍奴呂偉,意圖謀刺五皇子,好給楊家一個巨大打擊。
楊昭容聽到這個交待,明知不是這樣,可也不得不接受。五皇子看起來倒是顯得有點無所謂,只對勝帝來看了他幾次感到異常高興。
之後,那幾個招供的人自然都死了,死得很快,連秋後問斬也沒等到。
而這件事中唯一一個得利者大概就是四皇子皇甫桀了。
因為五皇子親口證言四皇子救了他,勝帝自要嘉獎這個丑兒子。偏偏那天勝帝心情不錯,竟把皇甫桀叫到面前,當面問他想要什麼賞賜。
皇甫桀看起來十分誠惶誠恐,跪在地上恭敬地道:
「父皇,兒臣什麼也不要。兒臣那天什麼也沒想到,看那侍奴想要殺五弟,頭一熱就衝上去了。兒臣真的沒有特意要去救五弟。」
「嗯,不管如何你救了他是事實,你若沒有想要的,朕就賜你金銀若干、宮女若干,你看如何?」
勝帝對他聽到的答案感到很滿意。就是嘛,一個小孩子哪能想到救人的事,如果皇甫桀真說他怎樣怎樣兄弟情深,他還不信呢。皇甫桀越這樣說,他越認為此子雖然貌丑,卻也心地善良為人厚道頗有可取之處。
「父皇,兒臣不要金銀,也不要宮女。如果父皇真要賞賜,那就賜兒臣一匹馬吧。」皇甫桀大膽開口道。
「哦?你為什麼想要一匹馬?」還以為這孩子想獅子大開口要些珍貴的東西,卻提出不要金銀不要宮女,只要一匹馬。這個要求顯然引起了勝帝的興趣。
「因為……」皇甫桀不好意思地掰掰手指,憨直地笑道:「因為兒臣想將來上陣殺敵,為父皇保衛這大好河山。兒臣自知長得丑,如果在全是男人的軍營中就沒有人那麼怕兒臣了。」
「哈哈!」皇甫勝被四子的童言逗笑,同時也感到那麼一點點心酸。
「好!朕就賜你一匹馬。另外,朕還要賜你一張面具,日後你戴著朕賜給你的面具,應該不會再有人被你外貌嚇住。」
「謝父皇恩賜。」皇甫桀跪下磕頭。
「朕還有件事要問你。」皇甫勝表面隨意地問道。
「父皇請說,兒臣知無不答。」
「那日在武辰院,你怎能揮動那把六斤三兩的單背刀?」
皇甫桀沒說話,而是抬頭向周圍看了看,最後把目光落在鑲嵌了大理石的屏風上。
「父皇,能讓兒臣試試搬動那面屏風嗎?」
「哦?你能搬得動它?」皇甫勝目光落在那面屏風上,看起來就有些分量。
「兒臣想試試。」
「好,你去試試吧。」
「謝父皇。」
皇甫桀起身走到屏風面前,屏風較寬不太好著力。想了想,皇甫桀蹲下馬步,從側面夾抱住屏風。
一邊侍候的太監為防萬一,靠了過來。
一、二、三!
額頭青筋崩起。皇甫桀硬是把屏風抱起。
大約隔了那麼小會兒,直到額頭上滴下汗珠,皇甫桀這才把屏風落地。
「胡榮。」
「奴婢在。」
「這屏風有多重?」皇甫勝問道。
「奴婢記得大約有一百一十斤重。」胡榮也很驚訝。
皇甫勝望向重新在他面前跪下的四子,驚詫萬分地道:「你力氣不小啊!」
皇甫桀靦腆地道:「兒臣別的不會,就力氣大點。」
「好!很好。以後多跟你外公學些行軍布陣的事,說不定將來真有讓你上戰場的一天。你下去吧。」
「謝父皇。」
皇甫勝在謀慮,皇甫桀肯定不會成為太子,本來還擔心他對幾個兄弟心存怨恨,將來利用手中勢力報復,如今倒覺得他心底本善、人又顯得憨直,加又天生力大,也許將來讓他做個將軍也不錯。當然這孩子的心性他還會仔細觀察幾年,如果不如他所想,為了皇朝的安定,他也只能大義滅親,滅掉這個不安定因素。
除了四皇子皇甫桀,同時受到賞賜的還有瑞華宮的賢妃,勝帝贊她教子有方,特賜下金銀首飾各六副。又請她出席了開春第一次賞花宴。
不提賢妃在時隔十年後再次收到勝帝的賞賜、及知道自己被再度邀請參加皇家宴會時有多麼高興和傷懷,且說皇甫桀在半個月後看到那個特殊的恩賜,坐在桌前笑了好一會兒。
張平看不出他的笑代表了什麼意思,因為皇甫桀那張跟普通人不一樣的臉,他的表情總是不容易分辨。
但張平能感覺出皇甫桀並不高興,相反還有點傷心。
「這個睚眥面具看起來很不錯,龍身豹首,既不顯得過於華貴,也沒那麼過於樸素,大大方方古樸盎然,真的很不錯。」張平讚揚道。不過皇帝賜他四兒子一個主殺虐、性兇殘的睚眥面具給他是什麼意思?警告還是望他以此為戒?
「你也覺得我應該戴上一個面具嗎?」皇甫桀把面具罩在臉上,從眼洞里看著張平道。
張平覺得這個問題還真不太好回答,踱了兩步在皇甫桀面前坐下。
「我今年十六了,在外面已經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齡。那你覺得我應該娶妻嗎?」
皇甫桀偏過頭,不懂。
「對別人來說,我是一個身體有缺陷的人,還是一個極大的缺陷。但我是不是就該自慚形穢、永遠躲避世人眼光活得悲慘又凄涼呢?」
皇甫桀下意識地搖搖頭。
「對,我不會這樣做,相反我還會盡最大可能堂堂正正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可是這個世界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我不能在自己快樂的同時完全不顧及別人的心情。比如說,我應該娶個妻子,因為我身體有缺陷也許娶不到好人家的孩子,但只要我肯出銀子,買個窮苦人家的女娃作妻子也行。可是這樣做我就會害了那女娃一輩子。」
張平頓了頓,好讓小孩消化他的話。
小孩果然不太懂,很好學地問道:「你有什麼缺陷?為什麼會害那女娃一輩子?」
張平苦笑,就知道小孩會問這個問題。猶豫了一下,管他呢,反正對面小毛頭一個,狠下心,兩手把褲子往下一拉。
「看吧,這就是我的缺陷。」
小孩彎腰低頭去看,嫌張平衣衫擋住光線,還把他的衣衫掀了起來。
看了看,小孩乾脆從椅子上下來,蹲到地上抬頭去仔細看。
饒是張平臉皮厚,也被小孩看了個面紅耳赤。
「好啦好啦,你要看多久?看過了就行了。」
張平伸手提褲子,小孩伸手抓住褲子不讓他提。不但如此,他還伸手去摸。
張平嚇得兩腿夾著褲子往後蹦出老遠。
「你你你你這個死小孩!看就看了,亂摸什麼摸!」趕緊把褲子提上,腰帶連打了兩個結。
皇甫桀還蹲在原地,可能第一次看到太監下/身,對他來說確實震撼了一點。
「沒有。」
「什麼?」張平還在面紅耳赤中,為了遮掩慌亂,隨手拿了杯茶就喝,喝完才發現自己喝了他家四殿下的。
「沒有**。」
沒有……沒有……這四個字頓時把張平點燃了,雖然是事實,但誰叫你說那麼大聲?你懂不懂什麼叫罵人不揭短啊!
「沒有那玩意兒又怎麼樣!我是太監當然沒有!你看看全皇宮哪個太監有這個東西!就算他能長出來也會給再切掉!」張平簡直就是在叫囔。這也不能怪他,他好心安慰小孩,結果小孩卻很殘忍的再次給他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他知道小孩不懂,可他還是很生氣。早知就不給他看了!張平後悔萬分。
「你生氣了?」
「沒有。」張平背過臉,壓低了聲音。他差點忘了這院中可多了兩名也許是高手的高手。剛才那陣大喊……可憐張平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你別生氣了,吶,我的也給你看,你想摸也行。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小孩說著就把褲子脫了下來。
「哐!」張平頭撞在門框上,奔逃了。
小孩奇怪地低頭看看自己下/身,再抬頭去看張平消失的地方,不明白張平為什麼這麼生氣。他不是說不應該對自己有缺陷的身體自慚形穢嗎?那他為什麼跑?
從此,這就成了小孩心中一個不解的謎。一直到幾年之後……
而這邊張平跑回自己的屋子才想起來剛才好像只給小孩解答了一半。
要不要繼續回去把話說完呢?
要不要?要不要……
張平糾葛,糾葛來糾葛去天就亮了。然後他去擔水了。
此後皇甫桀就戴上了勝帝賜下的睚眥面具。除了在自己屋中,只要他在外面他必定會帶著這個面具。
而宮中之人看他的眼光也在改變,原來的厭惡和排斥也漸漸隱藏了。
皇甫桀明白,這並不是一張面具的功勞,而是這張面具是他父皇賞賜的,而且在他十一歲的時候,勝帝第一次在新年把他叫到面前,像對其他皇子一樣,對他進行了一番勉勵,還賜了新年禮物。
皇甫桀在悄悄改變著,在他娘、他外公、還有他院中兩位師傅的指點下,為了不引起其他皇子的仇視和警惕,他收斂起他的聰明才智,盡量顯得性格懦弱人又愚昧可欺。
而自從他在新年皇家宴會上露了一手稚子拋石鎖的粗人把戲,雖然引來滿場鄙視和嘲笑,但他幾位皇兄皇弟從此不再輕易找他麻煩倒是真的。
慢慢的,皇甫桀就在這充滿污穢、爾虞我詐、弱肉強食的皇宮中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