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他的耐心
蕭落安靜地看著王語曦被嚇到蒙逼的表情,心裡雖算不上開心,先前的火氣倒一掃而空。
身旁的男人動了動胳膊將人拉到自己面前,臉上沒了那種寒冰一樣的氣勢,「坐下。」
蕭落垂眸,是一管燙傷膏,包裝剛剛拆開,顯然是方才特意出去買的。
本來想接過藥膏自己塗抹的,男人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燙傷的手,擰開了藥膏。
淡淡的藥草香從手背的皮膚飄入鼻尖,蕭落一隻胳膊稱在吧台上,眯著眼睛細細打量著男人的眉眼。
他的睫毛真長,低頭的時候燈光落在梢頭,給人一種振翅欲飛的錯覺。
男人的動作很細緻,除了皮膚接觸時的粗糙感竟沒有一點不適。
每一處都被均勻地塗上了藥膏,草藥味也愈發濃郁,許是燈光迷了眼,蕭落突然有了時光穿梭的錯覺。
破舊小院兒的木桌上,她也是這樣伸出受傷的小手看著清秀的少年為她塗抹草藥。
青色的汁液順著白嫩的胳膊細細地流淌,沿著紋理一路滴在綠油油的草地上。
少年抬起頭對著她笑,「放心吧,我這草藥包治百病。」
她還在哭,仰頭吸了吸鼻子,一鼻子的草藥味。
愣神的片刻易澤然已經為她塗完了手背,正坐直了身子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的另一隻手。
蕭落慌亂地低下了頭,聲音有些抖:「這隻手沒事。」
易澤然不說話,銳利的目光依舊落在她身上,一隻手強勢地握住了往下縮的手掌。
來來回回檢查了許多遍,確認沒有傷口后,易澤然才鬆了手,將藥膏扔在了光滑的桌面上。
抬頭見蕭落還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兩片唇抿得發白,他將手往桌上一擱,問:「怎麼,還有事?」
蕭落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起來自己本來就有事找他,既然偶然遇到,不如一塊講了。
眼下她也沒什麼心情工作,向老闆請了假之後便點了壺茶,和易澤然一同坐在了窗邊。
茶有些燙,兩個人都沒有動杯子,蕭落偏頭看著窗外閃爍的霓虹,想好的話竟不知從何說起。
她從小就話少,尤其是對著不熟悉的人,一言一行都頗為拘謹。
磨蹭了一會兒,她終於試探著開口:「易先生這段時間很忙?」
易澤然撇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聽伯母說你有段時間沒有回去了,而且……以前都沒有過……」
易澤然端起桌上紅茶抿了一口,熱氣騰騰里他半垂著眼皮,眼中情緒教人難以捉摸。
「我會盡量找時間回去的,這些事情你不用擔心。」
一句話把蕭落堵得死死的,蕭落深吸一口氣低頭捏著玻璃杯晃了晃,淺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漾起又落下。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因為我才一直不回家……」
她的聲音很低,說的也很慢,語氣閃爍,極不自信。
男人喉嚨里溢出一絲笑,那笑聲太突兀,惹得蕭落忍不住抬頭看她,「那林小姐能給我一個躲避你的理由嗎?」
理由……蕭落捏緊了杯子,垂眸想了半天,最後硬生生憋出兩個字:「不能。」
就是直覺,一個女人莫名其妙的直覺。
「既然沒有理由,那麼林小姐前面所說的都不成立了?」
「可是……」蕭落有些著急,偏偏又找不到理由反駁他,「伯母很想你,這段時間情緒一直都不好。」
「還是那句話。」易澤然把玻璃杯往桌子中間一推,動作懶懶的,「我會盡量抽時間回去的。」
說到這裡已經徹底沒話,蕭落動了動發汗的手,咬唇說了句打擾,直接站了起來。
易澤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似乎發出一聲嘆息,「不早了,我送你回去……順便看看我媽。」
蕭落仰頭看他,眼眸清亮,表情還是彆扭的很。
回去的路上蕭落一直靠在車窗旁思考自己為什麼生氣。
對於易家母子,她不過是個外人,他們的關係好或壞,實際上跟她沒什麼關係。
甚至,易澤然一直不回家,她還覺得自在些。
可一想到易澤然那種毫不在意的態度,她就覺得生氣。
蕭落無聲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忽然覺得自己矯情到無藥可救。
停車的時候易澤然特意叫住了蕭落。
男人還坐在駕駛位上,車門一片漆黑,蕭落站在潔凈的道路旁,目光落在房間內明亮的窗戶。
「前段時間我真的很忙……」易澤然的聲音很低,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以後不會了,謝謝你的提醒,有你在母親身邊我很放心。」
深邃的眸瞳如暗夜星辰般落在蕭落身上,此時的他竟給人一種溫柔的錯覺。
等蕭落驚訝地抬頭看他,易澤然已經別過頭髮動了汽車。
無聲地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蕭落兀自搖了搖頭,那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太奇怪了。
時而疏離,時而靠近。
就像此時院中的風,指不定哪股就帶著炎炎熱氣。
易母正在客廳看電視,廚房裡照舊留著晚餐。
蕭落還是打開冰箱找了幾根青菜,並著兩個雞蛋下了挂面。
開鍋的時候易澤然就靠在廚房的門框站著,寬大的手上拿著個小瓷碗。
蕭落想告訴他廚房裡還有別的飯,沒張口他就拿起勺子熟練地盛起挂面。
熱氣太重熏的廚房裡燈光都暗了不少,易澤然就站在理她很近的地方,一偏頭就能聞到男人身上淡淡的熏香。
蕭落別過頭,目光落在熱氣騰騰的鍋里,男人的袖口隨意挽到手肘,半截手臂露在氤氳霧氣間。
他皮膚不算很白,但肌理分明,瞧著很有幾分男人的力量。
因還有別的飯,蕭落做的不多,等易澤然盛完已經少了大半,許是怕蕭落怪罪,放下勺子時男人忽然道:「母親說她給你留了飯,應該夠你吃的吧?」
語氣里隱隱帶著幾分笑意。
「夠。」
吃晚飯,蕭落一個人上了樓。
上樓梯的時候還能聽見易澤然清冷的嗓音和易母疲倦的回答,對話似乎有些僵持。
進房間的時候手機恰好來了條簡訊,是丁曉冉的,上面只有幾個字: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訴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