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暮瑀
皇后的話似乎刺激到了太皇太后,竟然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皇后說一半留一半,還一臉痛心的樣子,差點都拿出帕子擦眼淚了。
「誰說我沒回來,請問皇後娘娘讓誰通知我了,我怎麼不知道?」
七月從殿外踏步而進,高貴又典雅,小小的年紀卻完美的表現出了皇族的威嚴和上位者的氣魄,說話的聲音刺透人心,讓整個屋子充滿了詭異和尷尬。
皇后臉色怪異的定定的站在那裡,七月從她面前經過時沒有施捨她一個眼神。
看著太皇太后骨瘦如柴的身體,她一刻也忍不住了,猛地撲上去大聲的叫喊著。
「太祖母,七月回來了,回來了!」淚流滿面的七月跪在床前拉著太皇太后的手不停的搖晃,只希望自己的聲音和動作能夠牽動昏迷了的太皇太后。
沒有人敢上前勸慰正傷心欲絕的七月,跟隨太皇太后大半輩子的望涯姑姑心疼七月,聽到她的哭聲自己都感覺到了悲哀和傷痛。
七月從來到這個世界,她最珍視的就是親情友情以及剛剛產生懷疑的愛情,寧寧的離去讓她厭惡整個世界包括自己,沒想到現在又將再次無能為力。
「蕭陽公主,您起來吧,您放心吧,太皇太後知道您回來了一定會很高興的!」望涯執意扶起傷心欲絕的七月,輕輕的拍著她說。
「太姑姑,太祖母不會怪我的,對嗎?」七月的聲音因為喊叫和哭泣略微的嘶啞。
望涯看著七月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模樣,除了眉毛其餘的地方和當年的寧寧一模一樣,自己的心就像被刀割過一樣,腦海里全是寧寧臨死前蒼白的臉和鮮紅的血的畫面,全是那句:姑奶奶,我從來沒有求過您,七月,我的七月……,想起這一幕幕,望涯全是心痛,拉過七月的手說:「好孩子,太皇太后不會怪你的,她捨不得的。」
皇后雖然惱怒,但是為了在他人的心中表現出自己作為皇后的大度、寬容,她假裝沒事人一樣的彎腰扶著七月關懷備至的說:「七月,別傷心了,太皇太后最疼你了,知道你回來了肯定最開心了,你走後,你父皇吃不下睡不著的,可擔心你了,你怎麼傳個信兒回來呢,快去看看你父皇。」
皇后看似溫柔如水的關懷讓七月感覺到了成千上萬的暗箭向自己飛來,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決不會這麼好心的提醒自己。
「多謝皇後娘娘提醒,父皇那裡蕭陽自會親自去請安。」
她面對皇后絕不會低下自己的頭顱,依然高傲、不以為意的將皇后的話一筆帶過。
皇后看到七月對她的態度,雖然面若桃花、帶著沁人心脾的微笑,但是這層「面具」下卻是怒氣滿滿,如果離她近就能聽到咬牙切齒的「咯吱咯吱」的磨牙聲。
皇后是一個最會偽裝的人,騙過了暮瑀,也騙去了寧寧的命,她既對自己殺妹的行為感到愧疚、後悔,又對和寧寧長的有九分像的七月深惡痛絕,欲殺之而後快。
七月等了太久,太皇太后還是沒有醒,她仔細的交代瞭望涯幾句,一個人緩緩的去了養心殿。
她好久沒有走過這條路了,很小很小的時候暮瑀經常讓她騎在脖子上帶她去養心殿,這些事情都已經好遙遠,甚至都快想不起來了。
「咔」的一聲,七月推開了養心殿的門,裡面黯淡無光,沒有一絲光明,一股濃烈的酒味傳出,刺鼻得讓人聞之欲吐。
遠處的台階下坐著一個身著明黃色衣裳的人,滿臉的疲憊,胡茬就像是初生的野草肆無忌憚的生長著,鬢角和髮絲間的白髮顯得格外的惹人注目。
淚珠猛地從七月的眼角流出,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頹廢、沒有一絲生氣的暮瑀會是她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爹爹。
就算是七月進了殿也沒有引起冷暮的注意,在他的眼裡只有眼前的酒瓶子,只有酒。
七月忍著眼中的淚跑上前抱著冷暮說:「爹爹,七月回來了,你也么也不看看七月?」
一聲七月終於喚起了冷暮的注意,無神的眼睛也有了一絲光芒。
「七月,七月……」喃喃的嘀咕聲從暮瑀的嗓子里傳了出來。
「嗯,是我,爹爹。」
與七月的驚喜不同,暮瑀依舊是面無表情,他現在幾乎已經達到了無情無欲的境界。
「你出去吧,別在這兒待著了。」
說完話又拿起酒瓶暢暢快快的喝上一口,隨後躺在地上看都不看七月一眼,顯然是不想再與她交談下去。
七月知道已經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出去后找到元直問:「直公公,我父皇一直都這樣嗎?」
元直除了暮瑀最信任的就是七月,對於七月他是無條件的服從說:「公主,您可算是回來了,自從您走後皇上就越來越頹廢,每天都以酒消愁,您好好的勸勸皇上吧,再這樣下去身體也受不住啊。」
「你退下吧!」七月的聲音有些無力、有些愁緒,她不知道該怎樣勸慰暮瑀,現在的朝政、後宮都亂極了,在那群大臣的眼裡她是沒有資格過問朝政的,因為她只是一個公主。
坐在殿外的台階上絞盡腦汁的想了好久,她無論如何都要將暮瑀從自己的世界里拉出來,這個仇不只是屬於她,還是屬於暮瑀。
想到怎樣刺激暮瑀后,七月快步流星的衝進殿裡面,伸手奪過暮瑀手中所剩無幾的酒瓶直接摔在了地上發生的吼著:「你這麼以酒消愁,你以為是對我娘親的念念不忘,是不是?」
見暮瑀還是沒有什麼動靜,她繼續罵著說:「你這麼做,只會讓害死我娘的人更加的痛快,更加的肆無忌憚,我娘死的時候讓你好好的照顧我,這麼些年,你怎麼照顧我的,是不是還覺得我在不知不覺中就長大了,哈哈哈哈,我真可笑,一直以為你還是愛我的,原來只是我自己欺騙自己罷了!」
提及寧寧的死因,暮瑀終於有了反應,看來他對寧寧的愛真的是深入骨髓、穿透肺腑。
剛開始七月進來叫他那聲爹爹的時候,他的眼角其實是有微微的濕潤,可是他不願意麵對那張酷似寧寧的臉,所以他狠下心將她趕了出去。
當她再次進來砸了他酒瓶的時候,他有些驚訝自己從小乖巧的女兒的反應,正準備再次將她趕走的時候,她提及了她母親寧寧的死因,這讓他徹底的無法抗拒。
「是誰?」依舊低沉而又有磁力的聲音,眼睛里的光芒也亮了起來猶如星辰。
「看來你還是有所挂念的,我還以為酒精的麻痹已經讓你忘記了關於我母親的一切,只是為了減輕痛苦。」七月的聲音里全是嘲諷,對於作為皇帝的暮瑀,她是不屑的、蔑視的,可是對於作為丈夫、父親的暮瑀,她是同情的、可憐的。
女兒的嘲諷,他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是七月的看法、寧寧為了什麼死去。
「你不需要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我愛你娘親,這種愛你現在還不懂的。」
這番話讓七月想起了不辭而別的冷暮,她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是不是她爹爹說的那種愛。
「無論是誰,我都會為我娘親報仇,從三歲起我就為了復仇而努力的活著,你願意嗎?」無論暮瑀有多愛她娘親,她都必須的要一個答案,一個準確的答案。
做了這麼多年的皇帝,暮瑀聽得出來這裡面包含著什麼意思,一定是位高權重,而且和自己有著深深關聯的人,忽然,他覺得答案離他很很近。
「皇后、蕭貴妃,也許還有更多的人,你捨得嗎,爹爹?」
七月的話透著試探,帶著調侃,不知道暮瑀心中是什麼樣的想法,她才會問出這樣一句話。
七年裡兩父女沒有說過幾句話,七月不了解暮瑀,不知道他變還是沒變,更不知道他對自己的態度還是不是像小時候一樣的。
「七月,你放心,哪怕是不要這江山你娘親的仇也必須報。」眼神中燃燒的全是仇恨的火焰,無論是誰,他就算是毀了全天下也在所不惜。
「哼,你的江山現在可不一定是你的了。」七月陰陽怪氣的說。
暮瑀知道自己做了這些荒唐事之後,自己的全力被那些所謂的臣子瓜分了,想要奪回權力可不是那麼的容易,吃進肚子里的東西誰想吐出來。
「爹爹,你以前什麼樣還是什麼樣,現在的敵人可沒有那麼的容易,曾經的宣王黨那些人也牽連其中,說不定是一個更大的陰謀,莫忠報上來的金礦案中就有他們的影子,我們來一個欲擒故縱吧!」
在罵醒暮瑀的時候,她就已經將後續的問題的解決方法想好了。
現在就要看暮瑀的演技,如何將那群狼子野心的人騙得團團轉。
暮瑀是真的沒想到她的女兒有一天會如此優秀的和他討論的竟然是母親的仇恨,看來自己真的是想七月說的沒有盡過父親的責任、也沒有完成寧寧的囑託。
「七月,我愛你娘親愛得沒有原則,可是我最對不起就是你,沒有好好的照顧你,如果有一天見到了你娘,你說她會不會恨我!」他悲痛的整個人都顫抖了,一滴滴的淚珠「噠噠」的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