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前塵記憶
唐畫錦被嚇了一跳，趕忙掙脫他。男人沒有太在意，臉上依舊掛著陽光般的笑容，就連結界外的幻芝也被他的笑容嚇到了，她只在花界的時候與他相遇時見過他的笑容，如今她喜歡的人竟然對著別的女人笑了，笑容那麼溫柔那麼好看。
「幻芝，你先去別處去吧，我想和她待上一會兒。」
幻芝不甘心地看了臨岐一眼，但還是聽他的話暫時離開了，對她來說，臨岐就是她的全部，只要他不讓她離開魔界，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幻芝走後，臨岐便用瞬行術將唐畫錦帶到了他的大殿上。唐畫錦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著到了一處地方。那是大殿中的一處密室，那裡種滿了顏色鮮艷的花。
「你送我的種子，我把它種下了，現在已經開花了。」
唐畫錦在感受他沒有惡意后，於是靜心聞了聞。撲鼻而來的清香讓唐畫錦的心情愉悅很多。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他說是她送的？唐畫錦可不記得送過他鮮花種子？
「我從未送過你什麼種子，你為何這樣說呢？」難不成和前世有關？
「那是因為父君將你幼時的記憶全都封存了。」果不其然被她猜中了。
她突然想起幻芝說過的，說過她前世的記憶有被封存過，需要足夠的靈力才能恢復那段記憶。
「幻芝說，你可以幫我恢復前世的記憶，我想記起所有的事，我不想這麼不明不白地過完這一生。」
「若你想，我會讓你記起。因為你是我的小小。」
語畢，臨岐匯聚了大量的靈力，一點點匯入她的腦中。靈力探入其中，發現了前任魔君封存記憶時留下的靈力，除此之外還有另外的一道靈力。臨岐自然熟悉這兩道靈力的來源之處。
不一會兒，臨岐就衝破了他父君的那道靈力。
一時間，一段漫長的記憶慢慢涌了出來，如噴涌的泉，一發不可收拾……
千年前，唐畫錦還沒有名字，她只是一個生活在魔界底層的精靈。因為從小就沒有親人、夥伴，所以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
因為魔界的精靈本就很少，再加上精靈本身純凈的靈力能增長魔獸們的功力，所以千百年來，精靈一直受魔獸捕殺。魔界的精靈一族為了生存，紛紛逃離魔界，有的寧願成為背棄魔界成為天界一員，有的則淪落人間成為凡人，還有的比較幸運，能夠前往青丘和花界。
那個時候的唐畫錦還小，只是遠遠地躲在一旁看著他們一個兩個地離開了魔界。最後只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一處偏僻的山洞中。日復一日，周而復始，春去秋來，她依舊是一個人……
空蕩蕩的山洞內，弱小的身軀蜷縮在一塊平整的大石頭上。飢餓的感覺快要將她吞噬了，她遠遠地望著窄小的出口，因為入口極窄，所以魔獸進不來。可她還是得出去，精靈不是神仙，能夠抵擋飢餓，他們還是要依靠魔界內的靈草靈芝所維持生命的。
最後，她還是踏出了那道門，因為她知道，如果不出去，她有可能會死在無人知曉的山洞中。出去了，還能碰碰運氣。
可她沒想到，運氣根本就不願降臨在她身上，要不然她也不會孤苦一生。一隻面目猙獰的蝙蝠妖在她伸手採集靈芝之時，直接將她拽著飛往天空。
一頓掙扎之後，她的眼睛被蝙蝠妖的毒液徹底融化。就在她認為要結束這孤單的一生時，一雙手將她從那殘酷的蝙蝠妖手中救了下來。
淚與血的交融，慢慢劃過臉頰，她清楚地知道，她的眼睛沒了。救她的人面不改色地施展靈力緩解她的疼痛，再從衣服上扯下長長的一條布止住了眼睛里流淌出來的血。
「為什麼要救我？」
他沒有回應她，只是在她手裡塞了幾顆靈丹，可以恢復她元氣，也能讓她暫時免去飢餓之感。
她那時還小，雖有兩百歲，卻像人間十一、二歲的孩子一般。因為從小沒有感受過溫暖，所以對所有的人和事充滿了恐懼，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哭了出來，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溫暖。
從未綻放過笑容的她，對著面前不知是何容顏的人笑了，笑著倒在了雪地中……
可是醒來之後，她又變成了一個人。雖在風雪中可她卻未曾感到寒冷，顯然那個人在她身上施了暖身的法術。
那個時候她只想要找到他，只是想向他說一句謝謝，謝謝他留給她的溫暖。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在凜冽的寒風中找到了他。那個人就是臨岐。
她也不顧那人是不是救她之人，就一直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後。那時候下著雪，腳丫子落在雪地里印出一排排的小腳印。走了許久，他終於不耐煩了，轉過身伸出一隻大手抵著她的頭，不讓她前進。
「你跟了我一路，究竟想幹嘛？」
她沒有說話，只是順著他的手，抓了抓他的衣袖，這才發現他的衣袖被扯去了一大塊，所以便篤定救她的人就是他。
「我想跟著你。」也想向他說聲謝謝。可那個時候的她太過扭捏，說不出那兩個字。
他看了眼她的眼睛，白凈的布上沾著血跡。還未等他回答，她又繼續道：「魔界有很多魔獸要吃我，你功力似乎很高，一定可以保護我。我可以吃苦，什麼活都願意做……」
臨岐看了她弱小的身子，竟動了惻隱之心。還未等他開口同意，不遠處幾隻魔獸便朝著他們橫衝直撞地飛了過來。臨岐迅速將她抱起，暫時躲過了那些魔獸。隨後將她安放在一棵大樹后，囑咐道：「你若沒有死在那些魔獸手中，我便帶你走。」
「嗯！」
她點點頭，很是激動地嗯了一聲，然後在地上摸索找到了一條樹枝，在樹枝上蓄上靈力，不斷地在眼前揮舞。
一開始，臨岐只是稍稍引誘了一隻魔獸朝她攻去，在看到她拚死抵抗，最後又看到她身上新添的傷痕終於忍不住了。他也曾品味過孤獨，也曾獨自一人，也曾受過非人的折磨，臨岐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夠了。」他一個飛身來到她的面前，一隻手施法將那隻傷害她的魔獸活活捏死，另一隻手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沒多久，攻擊他們的魔獸死的死逃的逃了，而她也可以如願以償地跟著他了。
臨岐牽著瘦小的她，走在雪地，又將他身上的衣服脫了披在她身上。快要到君魔殿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詢問她的名字：「我叫臨岐，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名字，她只是停下腳步，然後搖了搖頭，說道：「我從小就沒有名字，你能給我取一個嗎？」
「我看你這麼小，就叫小小。」那是她第一次擁有名字，她很高興，甚至在心中立誓此生跟定了臨岐。
於是那個叫小小的小丫頭陪著臨岐渡過了一個又一個的春夏秋冬。每個春夏秋冬都有他們的痕迹和回憶，花開時賞花，黃昏時看樹，就這樣一直品味著魔界的四季。那個時候即使沒有眼睛，她也覺得很快樂……
一年春至，她獨自一人外出時遇上了一位仙子。那仙子身上伴著淡而不膩的清香，腰間的搖曳著清脆的銀鈴，周身散發著舒適的靈力……
聽殿中的婢女所說，這是仙子乃是魔君陰山的心上人。聽說是從青丘來的，自她踏入魔界的那一刻，魔界便開滿了鮮花，那是她從青丘帶來的種子。
那次她胡亂地跑出去，卻不小心撞入了那位仙子的懷中。來不及多想便彎腰道歉。沒想到仙子卻並未因她的莽撞而生氣，反而輕聲地笑了笑，還摸了摸她的頭道：「你就是臨岐那位調皮的小婢女吧。」
她愣在原地點了點頭，隨後仙子便牽起了她的手，在手中放下了數顆花種子。然後輕聲道：「聽說你喜歡花，我也喜歡。這是青丘的花種子，精心照料便會開花。」
她喜歡花，所以很欣喜地將收下了仙子的禮物，將種子放在腰間的袋子里。等到哪天臨岐有空了，便和他一起種花。
之後，那位仙子便牽著她走進了君魔大殿。臨岐見到仙子身旁的她，隨即不顧父君的眼色直接施法將她送了過來。臨岐知道，父君不希望自己的一生總是圍著一個年幼無知的丫頭，一生受她所累，受她牽絆。所以在看到她踏入君魔殿後，臨岐是又驚又怕，當即在父君動手之前將她帶到面前，將她往身後一推，擋住了父君灼熱的視線。
隨後便聽到那位仙子笑著道：「臨岐一刻也離不開他的這位小婢女。」
她那個時候還不懂事，又加上眼睛看不到，根本看不到當時魔君的臉色有多難看。甚至口無遮攔地順著仙子的話，接了句：「等我長高了便嫁與臨岐。」
這一句被魔君聽在耳里，放在心上。他嚴肅地看了一眼擋在她面前的臨岐，臨岐默默地低下頭，不敢與之相視。
那以後，她便被臨岐留在了殿中，哪也不能去。她原以為是懲罰，沒想到卻是為了保護她。所以在不明白臨岐的心意時，她所有的感情一下子全都跌入了谷底，每日每夜一個人躲在房間的角落裡，埋頭蜷縮著，這種孤單就像在山洞中一樣，似萬蟻啄心……
過了許久，忘川之眼在冥界誕生了。忘川之眼也叫再生女媧石。再生女媧石是女媧補天之時遺留下來的，經過了漫長的歲月才被世人發現，第一次發現它，便是在冥界悠悠忘川河中。於是也叫它忘川之眼。
而就在那時，魔君陰山剛拿下冥界，偶然間拿到了忘川之眼。野心勃勃的陰山產生了利用忘川之眼奪得天界的心思，但是被愛著他的仙子從青丘前來阻止了。
也是在那個時候魔界與天界展開了大戰。一時間，魔界的上空出現百萬天兵，魔君陰山手持忘川之眼笑迎大戰，大戰持續十天，戰火散落魔界各地，甚至殃及人間。
十日之後，天界傷亡慘重，天界無奈，只好派了一位神采奕奕、白衣飄飄的上神參戰，又多了青丘與花界的加盟。魔君陰山雖用了忘川之眼，但終究敵不過天界眾多的勢力。沒過多久，魔界眾多妖魔負傷慘重，最終宣告魔界慘敗。
那個時候，臨岐攜著她匆匆離開魔界，卻被魔君陰山攔截。陰山被大戰的形勢亂了心，但他不希望忘川之眼落入天界手中，這樣一來，陰山苦苦支撐的魔界便永無出頭之日。
那個時候，畫錦原以為臨岐會阻止他的父君。沒想到，他竟眼睜睜地讓陰山將忘川之眼放入了她的身體里。強大的靈力瞬間湧入她的身體里，但也正因為忘川之眼，她才得以重獲光明，能夠看到那個陪著她、保護她的人。
可是，能見到他的時間也僅僅一日。魔君擔心忘川之眼落在天界的手中，便將她的記憶封存了送入忘川河中，並在忘川河中設下結界，讓她永遠無法離開忘川。
隨後陰山便帶著自己的兒子臨岐一道去戰鬥，臨走前，她憑著對臨岐最後的記憶將腰間的種子交與臨岐。
「臨岐，幫我照顧好這些種子。希望歸來之時，眼見繁花遍地。」
臨岐答應了她，一定會回來找她，可那次惜別便是幾百年後。
那之後便是聽別人說的后話了。才知道那次大戰魔界慘敗，魔君殞身於那位上神手中，而那位仙子也同著魔君一道去了……
而臨岐也被迫成了魔界的君主，與天界和平談判，永不再發起戰爭，而冥界又歸於天界所有。
新任的冥帝由天界指派，但因為冥界的幾位大臣擔心忘川之眼還落在魔界手中，於是提出尋回忘川之眼方能擔任冥界之主。
至那以後，天界暗中派仙使到魔界尋找忘川之眼的下落，但都沒能找到。幾百年後天帝指派他的第三個兒子，燎夜成為冥界之主，並給他十天的時間找到忘川之眼。燎夜下界的第一天便找到了畫錦，也猜到了畫錦身上藏有忘川之眼。燎夜正是旭華，也是那個為了得到忘川之眼而接近她的人，那個逼得她親手剜了雙眼的人，那個讓她愛到痛不欲生的人。
所有的記憶一下湧入腦海中，她的眼角淌出幾滴淚，那隻狐狸的確是旭華，可他也是她入了輪迴也要忘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