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四海五界劫(上)

第171章 四海五界劫(上)

葯仙細看常翁秘攜而來的金蟬,此靈物生於月宮之桂間,吃神桂,吞月光,極其陰寒,並非延壽之物。何況天帝漸老,吸納靈氣頗為緩慢,甚至反傷真身。葯仙持一隻散著華光的金蟬端詳,並無異樣,此事傷及天帝顏面,也違逆了聖祖……

年邁的他只覺腿腳腫脹,疼痛難忍,徑直跌坐在席上,看著額頭滲著冷汗的常翁道,「汝深知天庭所載典籍中,並無金蟬子續靈延壽之效用。而吾輩皆依律敬獻養生健魄之湯藥,為何陛下要冒險服用此物?」

「……是天後發現天帝諱疾忌醫,言說金蟬與莫奇同有食夢傍月之靈。世間莫奇絕跡,但供奉給聖祖的金蟬子還存於月宮,可取其一二來痊癒。天帝念及自己的妹妹辛柳之子慶澤,便是得到前任晟州山君覃齊所贈莫奇枕,才減弱了滿月之苦痛……所以,陛下拂逆了對聖祖的恭敬,挪用了……」一臉無奈地搖頭,「陛下已經密令吾封了天後的寢殿,聽候發落。」

怪不得,他去往紫彌宮時,不見天後侍疾。

常翁拭去汗漬,見事已至此,該將來龍去脈詳細告知。三年前,天帝時常夢魘,想起自己年輕時的往事,心悸不止,卻拒絕召喚醫仙藥仙,想要隱瞞病情。適逢天後告知金蟬有食夢療愈之靈,便留下數只供奉給洪荒聖祖的金蟬,以作自服。此事已歷兩年之久,所食金蟬,並無不妥,且真有消弭噩夢之靈。直到現下出了怪異,竟然有溢血疲倦之態。

聽罷,他承諾絕不泄密,也籌劃著該以何種仙藥來催發天帝體內的金蟬沉睡抑或消失,以此來挽救被金蟬干擾的心魄,延緩衰朽老去……若是救治不濟,使得天帝命歸虛空宇,他與醫仙難逃罪罰。

正待常翁起身作別時,紫彌宮的仙侍急促地奔向草藥遍布的聖葯堂,撲在尚未研磨的草木之上,「天上忽然出現了四個坤日,分佈在東南西北,陛下聞之焦急萬分,遣我來傳常翁回宮!」

「什麼!四個坤日!」常翁踩著踉蹌步伐,恨不得飛回紫彌宮,也顧不得遺留在聖葯堂的金蟬,是極大的宮廷絕密。

坤日由居在暘谷的陽神昊忻轄制,這天上無端多出三個坤日,莫不是陽神快要神歿的徵兆?葯仙看著天庭的草木剎那間枯萎之貌,甚為疑懼,但他更膽怯的是若天帝與陽神相繼回歸天命,怕是天下要出現驚天巨變……

天庭繁儂宮中,司葯宛柒,碧色衣裙,髮髻間一枚東珠流蘇簪。她輕拈半塊梨糕,碎落的糕絮砸在鋪著華貴錦繡的席上,冷笑三分,「好戲就要開場了,空塵。若是那妖奴死在東海孤島,我本不想再與你糾纏……可她偏偏沒死,還成了東鸞族的孽子,而你呢,竟然娶了孽子的族姐……那我只好讓你回來,在我面前,過生不如死的日子……」

東南西北四方之坤日,炙烤天地,生靈塗炭,哀鴻遍野。各州山君皆窮盡自身術法,造出法障,阻擋烈火般滾燙的日光。

天界四海之東海神龍族,深居水下,視天災為談資,並未芒刺在背,反而盤算玄機。龍帝傳召六皇子昭旬,若非當年昭旬被西海仙孤未芫刺傷了左眼,醫治無用,他欲立其為儲君。

昭旬一身黛紫龍紋衣袍,瑞鳳雙目,勾人心魄的俊美,但左眼瞳孔斑駁,邪魅深邃。他行過禮后,與龍帝坐於席上,「你覺得和他的交易,有幾分勝算?」

「他比心魔與不周都聰明,也更謹慎,不被情意所牽連。」昭旬為龍帝添茶,昔年心魔與被庶人不周合謀奪取天界之計謀,現在想來,雖則錯漏百出,可笑之極,但勇氣可嘉。

「甚好,老聖人不是嘲諷東海是隨侯嗎,這一次我看他的顏面丟到何處,又能編造出什麼罪名來剷除異己。」龍帝飲下溫熱茶水,卻寒意瀰漫,「他害死了我的兒子,這恩怨,本帝怎麼會忘呢……」

東海神龍族皇長子宣秦,曾是龍帝最為喜愛的兒子,是東海的儲君。其玉容俊美,行止和善,深得龍宮之人尊敬,但也是個痴心人,有著東海廣為人知的用情至深。幼年時隨龍后,赴西海蟠桃宴,席間傾慕天後身旁,安靜嫻雅,卻偷偷給他作鬼臉的小女子。一番打聽,才知曉那就是天庭帝二子,如意宮帝姬茗玉。

金童玉女,本為天作之合,卻天意糾纏,折損情緣。

當天帝知曉龍帝有意為皇長子求姻帝姬時,他自負傲慢,看重利益,未召喚任何人辨析,也不問被嫁之人的心愿,便下了旨意。

天庭帝二子,如意宮帝姬茗玉,賜嫁東海龍庭,皇長子宣秦。

天族聯姻東海神龍族,乾坤和合,千載締約,萬年昌熾。

四海五界,普天同慶。

天帝令。

旨意傳達四海五界,卻也傳到了如意宮中。此時,帝妃孜懿忽然失蹤了……對天家親情失望透頂的帝姬茗玉,帶著對青梅竹馬的思念,對北海皇子瞿玖的愧疚,服藥自隕。

龍帝還未來得及平息對天庭帝姬寧願自殺,也要悔婚的憤怒,卻聽到皇長子的宮監稟報,宣秦皇子鬱鬱寡歡,相思化毒,傷了體內的龍珠,石化難復,瀕歿在即。他握著兒子的手,流下了白頭送青絲的慘痛血淚,也恨毒了天帝。

但他明白借刀殺人才是厲害,隔岸觀火以保全東海的榮華富貴……終於,東海等來了布下棋局的太子祖雲。祖雲冷漠地與他們達成交易:日後天災,袖手旁觀,待天帝危時,赴紫彌可得所求。

恩怨分明的東海之人,喜權勢,重富貴,但也情意深厚。龍帝不在乎除卻東海之外的天下是何摸樣,他只需要保護自己的東海,守著祖輩傳承的基業,佑萬世太平。至於怨氣,無論如何,也要得到圓滿的了結,即便過了千年。

南海表面風平浪靜,內里的麒麟族人,皆議論紛紛。

他們深居海底,卻八卦至極,此為南海之人獨有的閑散性情所致。這邊宮中嚼著舌根說,看見一個長得巨老的似妖非仙之人,身後跟著一個嬌嬈女子;那邊宮人咬著糖塊說,麒帝為了治好空塵世子的病,都不管這天上出現了四個太陽呢;還有宮人,結合所有八卦,總結一番:我們麒麟族本就與陽神屬同宗,現下陽神管制的坤日出了問題,要是不避嫌,等著被人說結盟作亂啊。況且世子空塵尚未醒來,若南海再失去世子,可就只剩十四皇子一個獨苗了!

麒帝坐於燕雲齋的軟榻上,擔憂昏迷沉眠的侄兒空塵,再次問道,「他體內的噬心蠱蟲還未清除乾淨嗎?」

不周訕笑,喝著案上一盞醇酒,身側的豐盈女人是他的舌頭,聲音詭異,「麒帝不必著急,這蠱蟲控制著心魄太久,有了靈力,想要逼其自行消失,需要時間。」

「不周兄,你定然明白他此番入了魔界,種了心蠱,還獻出仙魄,這是違逆天庭的大罪。」他行拜禮,如似祈求,望這位曾與他還算有些友情的神君,費心周全。

「你這是作何!空塵是你的侄兒,我怎會見死不救,況且這蠱蟲的來源畢竟是我……我有愧於敖弟。」不周在天庭為神君時,常行走人間尋訪,透露天機,助凡人避災。於南海遇橘樹,嘗之欣然,卻見南海之人不識此佳果,他拜謁麒帝,受到善待。宴中,不周墨筆起伏,成就美事。

他寫道:南海之橘,可謂見芥。

麒帝連敖展開絹紙,誇耀風骨豁達,更懂得不周所言的見芥之意:見天地於真心,納須彌於芥子。兩人頗有幾許相見恨晚的好友之義,只是後來不周獲罪逐出天界,下落不明。他每每看到有人稱讚出自南海的見芥福橘,淳甜味美,便無奈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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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塵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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