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夢
第六章如夢
不知道哪裡的鼓樂聲，傳進了馬車裡來，劉文軒掀起馬車上的帘子，探出頭看去，就看到，在另一條岔路上走過一隊人馬，有一輛馬車十幾個家丁，還有六七個吹鼓手。
劉文軒的心裡突然有種不安的情緒蔓延，他盯著那輛馬車，眼睛微微眯起，那馬車四角的飄帶上綉著一個「曹」字。
劉文軒喊了一下：「停車。」
劉文博一直都在看著劉文軒，這時聽他說要停下來不走了，不知道外面鼓樂有什麼好看的，還是孩子心性啊！他心裡想著。
劉文軒說道：「大哥，曹家的人來找事兒了。」
劉文博聽了劉文軒的話，也坐直了身子，問：「你看清楚了？」
「嗯，馬車有曹字的。」劉文軒說。
劉文博面露凝重之色，掀起車窗帘子向外面看去，他也看到了那個「曹」字，他說道：「阿福，回莊子里去。」
被喚作阿福的車夫，應了一下，就驅使馬車調頭，往來時的路疾馳而去。
馬車進了劉家莊，遠遠的就聽到人聲嘈雜，吵吵嚷嚷的聽不清說些什麼。
「我去看看，大哥在這裡稍等一下。」劉文軒說道。
劉文軒跳下馬車，朝王夫子家走去，上一世，他沒在十四歲這一年，聽說有人向王夫子的女兒求親。當時的他都在關心什麼呢？好像除了書以外的什麼事，他都沒有去關心過……
劉文軒站在離王夫子家有半里多地的地方，看著一群人圍在王夫子家的門口，那輛曹家的馬車就停在那裡，吹鼓手們在稍遠處站著，十幾個家丁圍在王夫子家的大門外，也是進去不得。因為還有一群人也在王夫子家門外，堵住他們不讓他們進去。
劉文軒看到攔住曹家人的是家旺，他就放心了。家旺身後站著十幾個劉家莊的人，正在跟曹家的人理論著什麼。
劉文軒仔細聽了一下，是曹家那邊有人說要見王夫子，談求娶王姑娘的事情。
家旺說王姑娘已經許配了人家，請他們離開劉家莊，以後不要在來找王夫子了。
「你說的怎麼算，我要見王夫子，我是帶著彩禮過來的。」聲音突然提高：「王夫子，曹某帶了五百兩銀子的彩禮，你如果覺得少，我可以出八百兩銀子。」
「你別在這裡這樣的喊叫，很不雅像的，還有，王姑娘已經跟我四爺爺定親了，你以後不要來了。」
「哈哈哈哈……你……你四爺爺？哈哈……你四爺爺幾十歲了？還能洞房嗎？」
「我……我四爺爺才十四，可以洞房的……」
「哈哈哈哈……你你四爺爺……哈哈，你四爺爺真大啊！才十四歲……哈哈……」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你沒聽說過，拄拐棍的孫子搖籃里的爺爺嘛？」
「額……」
這時，王夫子家的門開了，王夫子走出來，家旺帶著人往邊兒上讓開去，王夫子走下石階站定，向著曹家的眾人，抱了一下拳，說道：「曹公子，小女已經許配給本庄的劉家四爺了。對不住了，曹公子還是另尋良配吧。」
「我給你一千兩銀子的彩禮，如何？」
王夫子面露怒容，憤然說道：「你把王某看成什麼人了！王某再窮，也是不會拿女兒換銀子。曹公子請回吧。」
「好好，你別後悔……」
曹家的家丁讓開一條路，好讓公子走在前面。
劉文軒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誰了？四年後的太子長使曹嵛。
他上一世怎麼不知道曹嵛在鄰縣呢？也沒聽見過曹嵛是哪一年考上舉人的。上一世他進秦王府的時候，曹嵛就已經是太子府的長使了。
劉文軒看這個比他大了好幾歲的曹嵛，相貌學識很高的曹嵛，難道他是明年春的恩科進士？這就對了！這個曹嵛可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的大部分決策都出自此人的手筆，太子的德政多數都出於這個曹嵛的指點。
劉文軒轉身就出了劉家莊，路上有人給他問好他都沒去理會，他急急走到馬車邊兒，跳上馬車說道：「走吧，回城裡。」
劉文博看到劉文軒坐進馬車裡，問道：「王夫子那邊沒事吧？」
「沒事，岳父已經把曹家的公子勸走了。」
馬車在田間的土路上，晃悠悠的走著。
劉文軒一路上都不知道在想什麼，劉文博和他說話，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回到家，劉文軒向劉文博告辭，就把自己關進書房裡，一個人待到深夜才走出房門，他抬頭看著深藍色的夜空，數不盡的星子一閃一閃，「真的可以改變嗎？這是天意嗎？難道連天意也可以改嗎？這是夢吧？」
劉文軒拔下發簪，扎向左手臂，疼痛感讓劉文軒一陣顫慄。夢裡會疼痛嗎？就算是夢，也沒辦法醒過來了，那就把這個夢做完吧！
劉文軒將身子靠在門框上，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上一世他努力想讓秦王坐上龍椅的，難道是逆天而為嗎？秦王和秦王妃都被灌了鶴頂紅，還有秦王的兩子三女，都是不滿十歲的孩童，就那麼被毒死了。
劉文軒慢慢的從門框上滑下來，他抱著頭哭的嗚咽不止。秦王府上的七個書辦，十一個門客和八十多個護衛，還有兩百多家丁丫鬟，都死了，都死了！
劉文軒嗚咽聲很小很小，卻傷痛無比！
跟隨秦王四十多個大小官員，六百多人，男子全部斬首，女子賣入教坊司。這些……這些都是因為他，因為他給秦王出的主意，讓秦王以太子不修德政，私售鹽鐵，結交武將文臣等罪逼宮，逼當時已病入膏肓的皇帝，廢太子立秦王為太子。
沒想到，一直都保持中立的莫將軍，帶兵把皇城圍了，並且抓了秦王妃跟幾個孩子，又在德政殿把秦王的人全部圍剿了，導致秦王一敗塗地。
劉文軒想到這裡，就似又看到那血腥的夜晚，跟隨秦王的一萬五千多金吾衛，全部戰死在德政殿前的空地上。那滿地都被鮮血浸泡的大地，屍體遍布，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首，直到最後一個人戰死，都沒有一個人放棄秦王。
「誰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