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兩小兒

不知講了多久，繆驍龍終於把他在佛光塔的經歷描述完了。

糖小糖聽得意猶未盡，又央求道：「再講講，再講講，再講一個嘛。」

繆驍龍臉色微紅，猶豫了下，提議道：「那我給你講講朔雪城吧。」

「好呀好呀！」糖小糖開心得應著。

「話說，這朔雪城地處高原，終年冰雪……」

「啊？那人們吃什麼啊？」糖小糖立刻反問。

繆驍龍無奈地學她翻了個大白眼，嘆道：「你能不能別凈想著吃的！聽我講！」

「哦。」糖小糖嘟著嘴，認真聽著，可愛的模樣惹得繆驍龍的心又柔軟幾分。

一雙小兒女坐在城牆上，天南海北地聊著，渾然不覺時光匆匆溜過，西斜的太陽將兩人的身影照映在地上，越來越近。

繆驍龍講完了朔雪城的故事，不意外，迎來糖小糖羨慕的眼神。

「你真幸福，可以去那麼多的地方，像我，我就沒有去過。」糖小糖嘟著嘴，眼神裡帶著絲絲失落。

「沒關係，你還小嘛，以後可以去的。」繆驍龍想著大人們哄他時的語氣，輕聲說道，語氣之溫柔前所未聞。

糖小糖不自覺地撒嬌道：「哼，你比我大多少啊，這樣說，好像哄小孩子一樣。」

「呃，我十五歲半了。」繆驍龍如實說，果然見糖小糖不太高興地嘟起嘴來，感覺好笑，又哄她：「好啦，小妹妹開心點。」

糖小糖別過頭不理他，忽而又聽他幽幽地嘆息著。

「你，你有什麼不開心嗎？」糖小糖敏感地察覺到繆驍龍心情不太好。

「嗯，」繆驍龍淡淡地笑著，笑容卻不達眼底。

「你可以跟我說說啊，我是朋友嘛。」糖小糖翹著腳丫，手指來回糾纏道。

過了好一會兒，糖小糖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繆驍龍開口了。

「我的母親重病在床，大夫說，」繆驍龍深吸一口氣，難以面對這個現實。

糖小糖安靜地等著，繆驍龍繼續說道：「大夫說，娘親活不過這個冬天。」

糖小糖驚訝地捂著嘴，驚詫非常。

「而我的家人，他們，還在計較一些，瑣事，甚至是互相傷害。」繆驍龍無奈地笑笑。

常冬青和婉璇他們都以為他年紀小，聽不懂他們的話，就看不明白他們做的事。

其實，他心裡明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里牽扯到的最無辜的人就是婉璇，但是他沒有阻攔。因為他知道父母和外祖母這樣對待婉璇都是為了他，而拆散婉璇和城南——他是私心裡就討厭城南，覺得城南配不上他姐姐。

「唔……你不要太難過，我想會沒事的。我娘常說，好人一生平安。你這麼好，你娘親肯定也很好。她一定會平平安安的。」糖小糖眉眼彎彎，紅唇彎彎，笑眯眯地看著他，眼神里是清澈見底的安慰和祝福。

「借你吉言。」繆驍龍的心「噗通噗通」地挑著，訥訥地答道。

糖小糖滿意地點點頭，無意中朝著天空看了一眼，立刻驚慌地叫到：「哎呀，完啦，都這個時候啦。我再不回去要挨罵了。」

「嗯？」繆驍龍抬頭望天，時候確實不早了。

「呃，小龍，我先回去了哦。這個糖都給你，你慢慢吃，要開心一點哦。」糖小糖把油紙包胡亂塞給繆驍龍，著忙著慌地跑了。

留下繆驍龍看著油紙包越笑越傻越甜，不一會兒，他想起婉璇叮囑的話，也趕緊撒腿往回跑，生怕讓他姐姐再訓他一頓。

趕在太陽最後一絲光線湮滅前，繆驍龍跑到酒坊門口，跟城南一前一後地走進廳堂。

「南哥，你回來啦。稍等一會兒，馬上就開飯。」婉璇眉間眼梢帶著眷戀地招呼城南。

繆驍龍無奈地偷偷作嘔，又搶在城南開口前，吵嚷：「姐姐，姐姐，我回來了。」

婉璇看到他蹦出來，上去就給他一個「腦蹦兒」，訓斥道：「上哪兒耍去了，天都抹黑了才回來。」

繆驍龍新奇地捂著生疼的腦袋，嗷嗷直叫：「姐！姐！你偏心，城南也是才回來的。憑什麼對我這麼凶，對他那麼溫柔。」

婉璇臉上微熱，斥道：「住嘴，你個混小子，還不去洗手準備吃飯。」

繆驍龍見好就收，「嘿嘿」一笑跑去洗手了，他就是想要擠兌一下城南。

城南原本不打算吃晚飯了，見他這樣一鬧，便不多說什麼，也留下準備吃飯。若是繆驍龍知道他擠兌這麼一下，換來這麼個結果，不知會是什麼反應。

飯桌上，繆驍龍一會兒給婉璇夾菜，一會兒讓婉璇給他夾菜，儘力顯示他姐弟友愛，好不跳脫。

最後婉璇實在忍無可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消停。

城南看著只覺得好笑，一頓飯吃得津津有味。

「璇兒，你弟弟他今天怎麼過來了？時辰這麼晚了，要在這兒留宿嗎？」城南閑話家常似得問道。

「嗯，南哥，不好意思，我沒提前跟你說。驍龍他今天想留在這兒，我就答應了。」婉璇說著，十分歉疚的模樣。

「沒事，待會兒讓他在客房睡吧。」城南笑笑，「別那樣見外，他是你弟弟。」

「嗯，好。」婉璇心裡頗為熨帖，看來南哥還是挺在意她的。

這兩人間氣氛溫馨，繆驍龍不樂意了。

「姐，我在你家住，你憑什麼對他不好意思啊？」繆驍龍踢著凳子腳，嘟囔著。

城南勾起嘴角，越發覺得她有意思，也許愛屋及烏就是這樣的吧。即使他原本也很看不上繆驍龍，可一旦知道繆驍龍是婉璇的弟弟，感覺，就不一樣了。

「對呀，你弟弟說的對。這裡也是你的家。」城南笑道，連日陰鬱的心情因說了這一次真話，好了不少。

「你，」繆驍龍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話，讓城南鑽了空子，氣悶地埋頭吃飯。

婉璇看看繆驍龍，又看看城南，偷偷笑起來了。

「對了，璇兒，我給你買的糖，你收到了沒有？」城南想起糖的事，問道。

「糖？什麼糖？沒有啊。」婉璇疑惑道。

繆驍龍想起那贓物還在懷裡，立刻埋頭吃飯，一句話也不敢說。

「哦，」城南看繆驍龍那副表現，心裡有了數，略微失落地道：「沒什麼，沒了就算了。明天我再去給你買。」

「哦，好。」婉璇愣愣答著，頗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