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我,好恨
「咳咳咳……」
方化極倒在廢墟之中,咳血的同時仰頭大笑,「果真不愧是連宮主都無法承受的雷劫,老朽造下殺孽,受滅世之雷,天經地義。可你這雷霆似乎也不怎麼樣,居然沒能一次劈死老夫,哈哈哈咳……」
白命眉頭挑了挑,屈指一彈,烏雲之中頓時又一道水桶粗的雷霆沖刷而下,直接將方化極挫骨揚灰,笑聲也戛然而止。
方化極,隕落!
白宿對此毫不猶豫,只是盯著地面上的血色脈絡,依然還在。
白命眉頭輕蹙,這的確出乎了他的意料,除了大帝,誰能支持如此龐大的脈絡運轉?
「罷了,毀去便是…」
白命正要動手毀去血色脈絡中心,忽然他動作一頓,又收回了手,面無表情:「靈昆,屈連成,殷臨,你們來收拾殘局,不要傷了白宿,帶他入命宮。」
丟下這句話,白命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白宿又是一聲嘆息。
若是方才白命選擇破壞脈絡,絕對會被整個青水界生靈的殺意席捲,不需要一個呼吸,就會死得連渣渣都不剩。
這時方化極以自己的隕落,換來的最後機會。
可惜,白魔太謹慎了。
唰!唰!唰!
三道人影出現在廢墟之上,靈昆走在最前面,神色有些茫然。
數個月的戰爭,在命祖一擊之下終結,可為何要在他將宗門弟子拼盡之後。
「你到現在才察覺嗎?」
白宿形貌枯槁,笑得滿臉褶子,「白魔的目的,不是勝仗,而是殺生。」
此言一出,三人反應各不相同。
靈昆身形劇震,屈連成只是目光變化,而殷臨…毫無反應。
「我和你一樣,明白得太晚了。若是能在方化極動手之前說明……」
「還不算晚。」
忽然間,場中響起第五個人的聲音。
白宿愕然回頭,便看到方淵不知何時出現,立在了血色脈絡中央,他輕輕將手掌覆在血色脈絡上,氣息從半帝之境再次飛速暴漲。
「屈連成,你還有選擇的權利。」
此話一出,屈連成二話不說,雙手化作漆黑之色,拍向殷臨的頭頂。
這一拍,卻是幻影。
殷臨自不遠處重新顯現,眉頭緊皺,沉聲訓斥::「屈連成,你瘋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看呆了白宿,也看傻了屈連成。
屈連成呵呵一笑,「千面魔女,即便我早就隱約猜到你身份之後,我依然沒想著叛變。直到命祖讓我給聖天祠下毒。老夫私心很重,若是哪一天我宗門弟子也如此消亡,我可受不了。」
「就因為這個?」
殷臨搖頭輕笑間,容貌變化成老嫗模樣,「愚蠢。」
方淵看到老嫗的模樣,瞳孔微微一縮,千面魔女,竟然就是輪迴鏡中的凌府老太君——古顏?
他隱隱感到不妙,眼神依舊堅定,揮袖在這方天地布下血色牢籠,沉聲道:「千面魔女,不管你是誰,今日無人可救你。」
老嫗冷哼一聲,化作幻影想要突破牢籠,卻被牢籠直接彈回。
她又搖身一變,變成了蘇漓的模樣,一臉怯生生地說道:「大帝,靠這方化極的遺留,你成了大帝?奴家好害怕呀。」
方淵眸子湧現怒火,甩袖間無數血色光華穿透老嫗的身軀,「不要變成她的樣子,噁心!」
這一次,老嫗依舊化作幻影多了開去,只是地上留下了點點血跡,再出現已在靈昆身邊,捂住口鼻,溢出血跡。
「咳咳,妾身還以為,你會不忍心動手。」
「你不是她。」
「那你可知道她還活著?」
方淵眸子動了動,面無表情地一抬手,又是無數血色光華飛速降臨,將靈昆也籠罩進去。
「你廢話太多了。」
千面魔女惱怒異常,白命怎麼還不出現?
「千面魔女,你說靈昆天真,可你難道不是其中一員?白魔若要完成目的,我們這些佔據青水界底蘊的人,都要去死。」
千面魔女雙眼周圍黑線蔓延,速度立刻提升至方淵相當的水平,其聲音也變得更為嘶啞,如同夜鴉。
「哈哈哈哈,這一點你料錯了。我根本不是青水界人,白魔沒有理由殺我!」
白宿怔了怔,旋即搖頭,「他不現身,就是最好的證明,你陪伴他數萬年,知道得太多了。」
「不會的!!」
千面魔女猙獰的面孔浮現細密的絨毛,背後長出第二雙手,「他是我道侶,他愛我!怎麼會害我?!」
白宿看著千面魔女恐怖的模樣,沉默了一下,旋即失笑,「原來你比我想象中,更加天真。」
「我殺了你!」
咔咔咔!
千面魔女背後多處六對肢節,臉上浮現三雙眼睛,速度竄升到極致,卻在觸手穿透白宿之際,卻被方淵抓在手中,用力一扯。
「啊啊啊!!」
千面魔女嘶吼著,雙眼憤恨地向後退卻。
她從星空而來,為千面蛛妖,天生便可千變萬化,模擬任何人的氣息,可修鍊天賦卻很差,即便活了數萬年,卻始終無法突破半帝,踏入大乘圓滿(大帝)之境。
直到她遇到白魔,他,給了她希望。
可現在,白宿居然說她被騙了?!
「呵呵呵呵……」
千面魔女忍著劇痛,臉上生出扭曲的笑容:雙手陡然交匯出古怪的手勢。
「你的大帝不過是藉助方化極留下的手段,真以為能輕易殺了我?血殺咒現!」
話音剛落,靈昆的身軀便驀地暴漲,氣息飆升,幾個呼吸間便突破到大帝,嘶吼一聲向血色脈絡中心衝去!
「不好,他要毀了脈絡。」
白宿勉強出聲提醒,方淵臉色一沉,顧不得千面魔女,閃身擋住被咒術魔化的靈昆,兩人陷入激戰。
千面魔女喘息一聲,終於不再奢望白魔出現,飛速地擺出祭壇,雙手翻轉,不斷結印。
白宿看著她的動作,冷喝出聲:「事到如今,你還要幫他完成目的?不要執迷不悟,害人害己!」
「哈哈哈哈,白宿。你又怎知我此刻所做的是幫他,而不是自救?」
「我要的解釋,自會與他當面說,還輪不到你來挑撥離間。眼前之局,其實很好破。早在很久以前,我們就做了準備!」
千面魔女揮袖一掃,祭壇上憑空出現一座袖珍的山峰,白宿仔細一看,赫然是升仙山的袖珍版。
他立刻想到了什麼,目露悚然。
天驕榜!!
「哈哈哈哈,都去死吧!」
千面魔女狂笑,一掌將升仙山拍成粉碎,這一刻,她自己也口角溢血,受到反噬。
正在與靈昆激戰中的方淵忽然面色一變,退開極遠單手用劍撐住身軀,殷紅的血順著飛劍汩汩留下。
他分明沒有受傷,血液卻在快速流逝,神魂更像是忽然缺了一塊,血色脈絡的罪孽氣息找到傾瀉的出口,讓他的實力迅速衰退。
「啊!!」
方淵不甘地一聲長嘯,目光血紅,沖向千面魔女,卻被靈昆一掌拍飛,身軀四分五裂,血灑長空。
血色牢籠嘩啦一聲,破碎。
方牧眼前一片血紅,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再看向周圍轉移而來的實現,怔怔自愈,視線模糊,天旋地轉。
「這是……怎麼了?」
撲通一聲,方牧倒在了地上,再也沒能爬起來。
和他同樣反應的,還有數萬年來,所有參加過天驕戰的天驕們,他們或是七竅流血,暴斃而為。或是神魂寂滅,肉身崩潰。
青水界的底蘊,在以比戰爭之時還要更加快的速度,消失著。
「幹得好,古顏。」
白命靜靜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天河宗的戰局,微笑依舊。在其身邊擺著一頁被撕下的古舊紙張。
那上面記載著,施展此咒術的代價,是施術者被拖入九劫地獄,生生世世受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他將是唯一的贏家,也不需要任何人來跟他分享勝利的果實。
就在這一刻,金色小塔中的畫面突然一變,連同他的神色,也忽然變化。
方淵倒飛的身軀忽然被一雙手接住。
施法完畢想要逃離的古顏,忽然發現,血色牢籠之外,不知何時又多了一方透明牢籠。
她終於嗅到了臨死前恐懼的味道,她遍尋咒法,盯著來人的身影,正要施法,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忽然斷裂,掉落在地。
這一幕,令她陷入濃濃的迷茫,連施法都忘記了。
「你來了。」
白宿欣慰地看著來人,「看來你已經完全融合血脈,成就真正的大帝,千面魔女的咒術,影響不到到你。」
凌離神情沉重,默然將重傷將死的方淵收入輪迴鏡中。
在那裡,他至少能和其他人一樣,慢點死去。
「我來晚了。」
凌離的嘆息,彷彿揉碎的沙子,融化在風中,化作道道利劍,將咆哮著重來的靈昆穿透,釘在地上動彈不得,因為千面魔女的變化,他身上被施加的咒術,逐漸消失,露出本來面目。
」我記得你。」
凌離走到奄奄一息的他面前,「我記憶中有你。你是我青水宮附屬家族,靈家,我的母親的確來自你的家族,卻與你們並無血緣關係。白命便是依靠這一段關係,讓你越俎代庖,繼承我青水宮的氣運?」
靈昆嘴裡冒血,眼神充斥仇恨之色,「若是你父親,但凡對我靈家公平一些,我靈家又豈會轉投命宮?我的父親,死在你父親手中!」
「我與你,原來是同輩,靈昆么……」
凌離語氣漠然,「當年的記憶,我沒有。但父親的記憶告訴我,若你們靈家沒有叛變,你會是此界界主。」
靈昆整個人都陷入了獃滯,繼而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你騙人,怎麼可能……」
「父親的志向,不在此界,因為……母親失蹤了。」
凌離像是在訴說著與自己毫無關係的話,他的眸中出現憐憫,「所以,是你毀了你自己的世界。」
靈昆嘔出鮮紅的內臟之血,瞪大雙眼,聲息漸無。
「我,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