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珍禽異種

「何人？」長寧肅然起身。先前歷經之戰，外道的習慣全部是首攻神魂，故而此刻神魂之中突然出現一個聲音，哪能不引起長寧十分的警惕。一聲斷喝的同時，長寧運轉心經護住心神，同時道力流轉開來，氣勢攀升，立刻便達到一個隨時可以出手的狀態。

從翩翩君子到煞氣盈野，轉變不過須臾之間。斜倚在側的長劍彷彿感受到了主人的戰意，竟有靈性般地嗡嗡鳴響起來，回蕩在一瞬間安靜下來的屋子之內。

「長寧你嚇死我了！」鹿鳴先是一愣，脖子縮了縮，緊接著便喊了回來。

一個茶碗蓋劈面擲來，長寧伸出兩根手指，輕輕夾住，放回桌面。

這是宣窯的上品，十幾爐才成這麼一爐，每次出爐不過數件，出爐之前便已經幾乎被人預訂一空，能留存下來流通在市面上的更是稀少，顯然是鹿行君心頭所好。長寧即使在備戰狀態，依然小心地沒有直接打碎這一片薄胎碗蓋。

「你沒有聽到一個聲音喊救命？」長寧看著鹿鳴的反應，略覺詫異，問道。

「哪有人喊救命？！我才要喊救命好不好？！擦口水的時候被你一聲吼叫嚇了一跳，差點把舌頭咬下來，你說你要怎麼賠吧！」

長寧緩緩收起戰意，重新坐下。

修道者磨礪道心，更何況劍修的劍心更加堅毅，若說剛才的是幻聽，那是絕無可能。

莫非又是那些專精玩弄人神魂的外道在搞鬼？可是陳府一事後，城內大陣幾乎一直處於主動探查運轉的狀態，倒是也又揪出來了幾個躲在城內和外道有些瓜葛的無關緊要的人，但林寒這種等級的卻再未見過。長寧自忖，能夠不動聲色便影響到他的心神，眼下非地境修為者，已然絕無可能辦到，這種層次的道力波動，難道還有本事逃過城防大陣的監察？

帶著戒備，長寧一點一點放開神魂。

方才勸服鹿鳴之後的一瞬間，他內心確實放鬆了一瞬，也許正是這種心境，才給了剛才的聲音可乘之機。

此時長寧運轉無定寺心經護住神庭，試圖重新找回方才一瞬間的狀態。無論來者是善意是惡意，在已經有了防備之下，長寧自信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果然，隨著他逐漸浸入那种放松的狀態，那個聲音便又從模模糊糊一直到逐漸清晰，不斷重複著「救救我……救救我……」這樣的話，回蕩在腦海之中，聲音顯得驚恐而無助，但是在深夜之中便又顯得有些詭異。

一柄小劍在屋內織出一張網，正是鹿鳴看到長寧表情嚴肅，察覺到必然事出有異，同時看到長寧竟然放開了心神，便立刻喚出小劍來做警戒。

「什麼情況？」鹿鳴臉上還殘留著一些那副錯失了烤魚痛心疾首的樣子，但是也立刻同樣進入了戒備。小劍劍芒凜冽，看上去劍意竟然又有精進。她一直注視著長寧的神色，見他的表情逐漸緩和平復，這才小心翼翼開口問道。

「我聽到……有人在呼救。」長寧一邊控制著神魂，一邊簡短回答鹿鳴，「剛才突然有聲音傳入腦海，放開神魂的話便能繼續聽到。」

「呼救？放開神魂就能聽到？那我試試。」鹿鳴收束了劍網，分出一部分心神來按著長寧說的照做，小聲嘀咕著：「放鬆……什麼也沒有啊……嗯……放開神魂……放鬆……放鬆……呼……呼……啊！」

最後的一聲驚呼，是長寧點出一滴茶水，彈指擊中看上去已經搖搖欲睡的鹿鳴眉心時，後者發出來的。

「不是這种放松……你的修為高過我，沒理由感覺不到。這個聲音聽上去並不是針對某一人而發，你若察覺不到，恐怕就是我的問題……」

「你先前神庭被侵蝕過，會不會是那個時候的舊傷未愈，因為這個才會引起的？」

「或許，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這呼救聲來的突兀詭異，以神魂傳達，恐怕要麼是有相當高修為的修道者，被困無策才鼓盪神魂求救，要麼就是某種天賦異稟的妖靈精怪了。」

「東坊幾乎在商河城中心，若是有大能爭鬥被拘，城防大陣不會沒有半點反應。」

「那就只能是某種妖靈精怪了。不過能做到這一步，想必靈識已開，而且修為已經有了相當火候，又是怎麼能運送進城的？我記得正封城邑之內，無論靈獸妖獸全部禁止入內才對。」

「東坊內的某些貨物，倒是有可能通過某些渠道打點些關係，繞開大陣送進來……這是公開的秘密了，不過風險也大，沒有足夠的好處，極少有人敢接這種買賣。畢竟不出事便罷，萬一這貨物惹上了麻煩，到時候一路問罪下來，可不只是打板子這麼輕鬆能打發的事情了。」

「這些門道你怎麼這麼清楚？」

「……當初在盛京的時候託人偷帶些小零嘴的時候知道的……哎呀長寧你問這麼多煩不煩！」

長寧心想，這也就是你託人帶進來些無傷大雅的東西，別人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話說回來，名義上是偷帶，誰知道是不是已經層層報備，最後做出個偷偷摸摸的樣子來逗你開心？

腹誹歸腹誹，長寧還是決定不在這個問題上面刺激鹿鳴，於是總結一句：「只能是這樣了……呼救之物在東坊之內，倒是省了不少探查的工夫。走吧，四下找一找，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不過確認一下總是心安。」

「好，長寧你放開神魂探查，我來護法。」說著，鹿鳴伸手從空中摘下小劍，如習慣那般斜斜立在身前擺出架勢，又想了想覺得不對，便將小劍重新拋回空中。小劍打著轉浮到了長寧身前，然後繞著長寧如游魚般遊動，鹿鳴滿意道：「這樣萬一有危險，應對比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