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逍遙正宗
三天後的黃昏時分，在大理城北方數十里處的一片樹林中，紀寧攔住了兩個人的去路。
其中一人身穿黃色僧袍，不到五十歲年紀，布衣芒鞋，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自然生輝。
此人手中提著一個相貌英俊，年紀輕輕的男子，正是大理國鎮南王世子段譽。
「這位施主攔住貧僧的去路，不知有何指教？」
吐蕃國師大輪明王鳩摩智單掌合十，言語謙和，彬彬有禮。雖然他此刻乾的是擄人的勾當，卻依舊不失大德高僧的風範。
紀寧拱手為禮，道：「逍遙傳人，特來收回『小無相功』，還請大師勿怪。」
鳩摩智聽了后，心中震驚，但是神色不變，鎮定如常，他左手食指輕點段譽的「昏睡穴」，然後將人送至一旁，道：「施主請！」
話音未落，鳩摩智身形微側，袍袖揮處，手掌從袖底穿出，如刀一般向著紀寧砍去。
他這手掌力叫做「火焰刀」，雖是虛無縹緲，不可捉摸，卻能殺人於無形，實是厲害不過。
紀寧腳踏凌波微步，身子一動，便已經繞到了鳩摩智的身後，右手劍指點出，帶著一道鋒銳如劍的氣流，猛攻向前。
鳩摩智不慌不忙，右手袍袖一拂，甩向了身後，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袈裟伏魔功。
指袖相擊，鳩摩智的袖力廣被寬博，紀寧這一指卻是力聚而凝，只聽得「嗤嗤」聲響，兩股力道相互激蕩，突然間樹林間似有數十隻灰蝶上下翻飛。
「施主好精深的內功。」鳩摩智轉過身來，光著一條胳膊讚歎道。
先前那許多灰色的蝴蝶，都是他的衣袖所化。兩人內勁衝激，僧袍的衣袖如何禁受得住？登時被撕得粉粹。
說話之間，鳩摩智由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搭住，似是拈住了一朵鮮花一般，臉露微笑，左手五指向由輕彈。
只見他出指輕柔無比，左手每一次彈出，都像是要彈去右手鮮花上的露珠，卻又生怕震落了花瓣，臉上則始終慈和微笑，顯得深有會心。
這正是少林七十二絕技之一，拈花指。
據禪宗歷來傳說，釋迦牟尼在靈山會上說法，手拈金色波羅花遍示諸眾，眾人默然不語，只迦葉尊者破顏微笑。
釋迦牟尼知迦葉已領悟心法，便道：「吾有正法眼藏，涅槃法門，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
禪宗以心傳頓悟為第一大事，少林寺屬於禪宗，對這「拈花指」當是別有精研。
樹林中，劍氣縱橫，指勁破空。
紀寧運轉玄功，丹田內雲海激蕩，一招一式，都蘊含著萬鈞之力，沛然難當。
而更讓鳩摩智感覺難受的，是蒼穹神劍術所蘊含的那種大勢，遮天蓋地，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紀寧越戰越勇，蒼穹神劍術之中許多原本半懂不懂的地方，都在激戰中豁然貫通。
鳩摩智是一塊完美的磨刀石，他的實力比紀寧強，經驗豐富，但是輕功身法不及凌波微步，火焰刀也好，少林七十二絕技也罷，打不中對手，一切都是虛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黑暗逐漸籠罩大地，紀寧也失去了繼續打鬥的心思。
這時，鳩摩智一招凌厲的「火焰刀」斬來，紀寧並未像以前那樣閃避，不退反進，以護體氣勁擋下了這一刀，雙手趁機抓住了鳩摩智的雙臂，然後全力運轉北冥神功。
鳩摩智猝不及防，立刻就感覺自己的內力如大江奔流，一瀉千里。尤其是他以「小無相功」修鍊出的內力，更是如同蕩女遇到猛男，主動就撲了過去。
幾個呼吸之後，鳩摩智渾身酸軟的倒在了地上，空洞無神的雙眼看著紀寧，道：「這不是星宿海丁老怪的化功大法，還望施主能告知老衲，雖死而無憾。」
「逍遙正宗，北冥神功。」紀寧答道。
鳩摩智沉默不語，好一會兒之後，才嘆息一聲，道：「老衲雖在佛門，爭強好勝之心卻比常人猶盛，今日之果，昨日之因。
唉，貪、嗔、痴三毒，無一得免，卻又自居為高僧，貢高自慢，無慚無愧，命終之後身入無間地獄，萬劫不得超生。」
他坐在地上，猛地省起：「如來教導佛子，第一是要去貪、去愛、去取、去纏，方有解脫之望。我卻無一能去，名韁利鎖，將我緊緊系住。
今日武功盡失，焉知不是釋尊點化，叫我改邪歸正，得以清凈解脫？」
鳩摩智回顧數十年來的所作所為，額頭汗水涔涔而下，又是慚愧，又是傷心。
他原是個大智大慧之人，佛學修為亦是十分睿深，只因練了武功，好勝之心日盛，向佛之心日淡，誤入歧途而不自知。
「多謝施主點化。」鳩摩智掙扎著站了起來，合十躬身說道。
紀寧還禮，道：「恭喜，大師接下來是準備回吐蕃國去么？」
鳩摩智說道：「我是要回到所來之處，卻不一定是吐蕃國。老衲今後行止無定，隨遇而安。心安樂處，便是身安樂處。」
這一來，鳩摩智大徹大悟，終於真正成了一代高僧，此後廣譯天竺佛家經論而為藏文，弘揚佛法，度人無數。
其後天竺佛教衰微，經律論三藏俱散失湮沒，在西藏卻仍保全甚多，其間鳩摩智實有大功。
紀寧目送著鳩摩智離開后，運轉北冥神功開始調和轉化「膻中天池」里的內力，鳩摩智內功深厚，但是不夠精純。
經過苦海漩渦去蕪存菁后，最終有將近三十年的功力，化作雲氣匯入到了雲海之中。
水到渠成，第二層雲海順利形成。
紀寧內視丹田，只見在苦海上空，第三層雲海也已經有了雛形，將近二十年精純功力所化的雲氣團聚散不定，千變萬化。
隨後，他睜開雙眼，頭一轉就看到了昏迷中的段譽。
紀寧走了過去，將段譽扶起，然後試探著往其體內輸了一道真氣。
一股吸力從段譽體內傳來，立刻將那道真氣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