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4 洪荒記憶

?朱天鵬感覺自已彷彿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

與天相接的巨大山脈，橫亘在大地上，古老而又蠻荒。

目光下意識的往上移去，十頭三足火鳥排列成了一個巨大的鼎爐之狀。中心之地，似橙黃色的爐火正在不斷的跳動著，雖然隔著很遠看不出溫度，但朱天鵬能夠想象到其中的灼熱。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難道是那隻怪鳥將老朱抓回了老巢？」帶著滿腔疑惑，朱天蓬朝著自己看去。

神弓還被他牢牢的抓在手裡。

這讓他有些篤定之前潭水之下發生的都不是在做夢。

不過下一刻，他的雙手忽然開始不受控制的動彈起來，慢慢的，將那張弓拉滿。

一道無形的光箭開始凝聚起來，慢慢的散發著金色耀眼的神光。

「嗖！」

金色的神箭猶如一道流星，劃過天際，照亮了整片天地。

僅僅是在瞬間，就到了十隻怪鳥橫空結鼎的地方。

「十日橫空？天地烘爐？爾等不修功德，該有此劫！」

陌生的聲音開始不由自主的從朱天鵬嘴裡發出。

下一刻，「轟！」的一聲，光箭已經落在了火鳥組成的鼎爐之上。

一聲巨響，瞬間洞穿了那片火爐。

「哇！」

陡然一隻三足火鳥發出慘叫，被這一箭洞穿了頭顱，從半空中墜落而下。

「轟！」

猶如烈日墜落，大地之上，瞬間就炸出一個超級巨大的火坑，滔天熱浪，不斷翻滾著。

「什麼，不可能，他的箭怎麼能夠這麼容易就破了咱們的天地烘爐大陣！」

「關鍵的是，他是怎麼看破咱們陣法的缺陷所在，一下子就找到了金烏假身所在……」

亂糟糟的驚呼聲出現在朱天鵬的腦海里，就在他苦苦尋思眼前這一幕究竟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視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轉換。

在他身下，是一座高大、古老的山脈，其中最高的那座山峰，正被一個巨大的火坑慢慢的吞噬著，位於山川背後的海水開始慢慢的滲透過來，蒙蒙水汽蒸騰的漫山遍野……

焚山煮海，不外如是！

朱天鵬心中想著，目光忽然一縮，注意到了山脊某處站立著的一個中年大漢。

身材魁梧、肌肉虯結，但這都不是最令他驚駭的地方。

真正吸引了他的目光的是，在這個中年大漢的手中此時正抓著一張弓，那張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神弓！

「金烏……妖族的九大金烏太子！」

慢慢的整理著腦海中那些那些紛亂的嘈雜聲，朱天鵬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金烏巡天，后羿射日！對，下面站著的那個人就是傳說中的后羿！」

山脊上的大漢逐漸與他之前在金色神光中見到過的那道身影重合起來，朱天鵬終於開始確認，此時傲立在下方的那個男子就是神弓原本的主人，也就是傳說中射日的后羿。

「大家小心！」虛空中，一隻個頭稍大的三足金烏說著，身上開始湧出一道灼熱的大日虛影。

山脊上的后羿，開弓射箭，再次行雲流水般的射出了一箭。

「噗！」

刻骨銘心的劇痛傳來，朱天鵬下意識的低頭看去，一道金色的光箭已經洞穿了他的胸膛。

嚴格來說，是那隻正在說話的三足金烏！

朱天鵬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隻三足金烏，此時正擋在其餘那八隻小金烏的身前。

金色的光箭輕易就洞穿了他的胸膛，逼真的痛覺，使得這一切都彷彿是他親身經歷著一樣。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體內生機的緩慢消失，而他正在努力的催動著血氣在傷口處形成一層淡淡的赤光，企圖遏制著這一切的發生。

但那可是后羿的射日神箭，射來的時候，半邊天穹都像是被射塌了一樣。

這隻金烏的隕落，早已經註定了的事情。

沒有任何懸念，插在朱天鵬胸口上的光箭炸開，將這整個金烏炸成了一蓬血霧，向著附近山巒的另外一側傾瀉下去。

彷彿是迴光返照，朱天鵬看到了這隻金烏死前的一些執念——

湯谷的扶桑樹上，九隻小金烏頑皮的戲耍著，遠處是他們的母親羲和……

「傳說中的沐日湯谷……這是小金烏剛剛誕生時的場景，那是他們的母親，妖后羲和……」

執念去的太快，隨著金烏的隕落，徹底消散，但留給朱天鵬的信息，卻是一點都不少。

金烏們的父親叫做帝俊，畫面中雖然沒有出現，但朱天鵬能夠感受到小金烏對他的儒慕之情。

傳說中的妖皇帝俊和東皇太一，都是太陽星上誕生出來的先天大神，太古時代天庭的主人，三足金烏一族的兩位王者。

而這九隻小金烏的母親羲和，曾是太陰星上誕生出來的兩位先天女神之一，她還有一個妹妹，叫做嫦羲，不過在金烏的執念中很少提及到她，但記憶中留下的隱隱約約中的印象，卻是讓朱天鵬無端的感到了一絲熟悉。

胡思亂想中，他的視野不知何時已經重新回到了后羿的身上。

暫時放下對那隻金烏記憶的整理，朱天鵬開始用心感受著后羿身上的氣息，這才發現之前見到嫦羲影像時的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因為擁有了后羿的視野，相應的，他能夠看到后羿的一些記憶。

「嫦羲、嫦娥，或許，她們本身就是同一個人！」

朱天鵬覺得自己彷彿發現了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傳說中嫦娥是因為吞服了仙丹才飛升仙界，但現在看來，恐怕未必如此。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段洪荒時代的影像當中，但他心中明白，那些太古時代的隱秘，或許都將在他面前揭開神秘的面紗。

便在這時，后羿已經再度弓拉滿月。

「咻！」的一聲。

乾淨利索，第三箭射出，僅在瞬息，便已經到了其中一隻三足金烏之處。

之前隕落的那頭金烏是小金烏中的老大，實力自然最強。

連它都對后羿的箭無可奈何，可想而知，眼下這隻小金烏的命運。

金色的光箭瞬間就是洞穿了他的眼眶，從腦後飛出，一直將遠處的一座高山攔腰截斷。

「好箭法，這一箭竟然如此準確的射入了金烏的眼框當中，直接洞穿了其泥丸宮！上古第一箭神，果然名不虛傳，光是這份眼力，就足夠驚人！」朱天鵬心中震撼。

說完，才是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他什麼時候懂得這些東西了……難道是因為先前那頭金烏留給他的記憶。

那雖然只是大金烏太子死前的一些執念，但修鍊本身就是小金烏們的日常生活，記憶中有著些許的修行常識也算正常。

雖然不知道這一次為什麼沒有將視野轉移到那隻隕落了的金烏身上，但有著先前那隻金烏的記憶，朱天鵬也總算不至於在修行一道上兩眼一抹黑了。

后羿還在孜孜不倦的射著箭，而且動作愈發的行雲流水起來。

第四箭發出，再度洞穿了一隻三足金烏的泥丸宮，但那飛出的神箭卻沒有停下，繼續向前射去。

「嘭！」又是一隻金烏墜落而下。

「一箭雙鵰？」朱天鵬大張著嘴吧。

「嘭！」

第五隻金烏墜落而下。

「一箭三雕！」朱天鵬神色一凝。

「嘭！」

第六隻金烏墜落而下。

「嘭！」

第七隻金烏墜落而下。

「嘭！」

……

朱天鵬已經找不到詞語來形容后羿的箭法了，這一幕簡直是令人汗毛炸豎。

當然，有著大金烏的一些記憶，朱天鵬心裡也清楚，后羿之所以能夠一箭多雕，除了其本身箭法的確高超之外，更多的也是因為這些小金烏的實力一個不如一個，越來越弱。

事實上，后羿真正強大的應該是他射出的第一箭。

根據小金烏的記憶，朱天鵬知道，最開始的十日橫空組成的那個類似於鼎爐的東西，其實就是傳說中的陣法。

這個陣法叫做天地烘爐，乃是他們的父親妖皇帝俊創立的陣法，此人手中掌握著河圖、洛書兩件陣道頂級法寶，創立出來的周天星斗大陣更是可以與巫族傳承自盤古的十二都天大陣相媲美，這天地烘爐大陣的厲害，可想而知。

不過，但凡是陣法，都有其薄弱的地方。天地烘爐要十日組成，小金烏們卻只有九個，所以這個陣法薄弱的環節就是那第十個金烏——一頭由九大金烏精血凝練而成的金烏假身。

后羿能夠輕易的發現這隻金烏假身的存在，並一鼓作氣破開陣法薄弱的環節，將所謂的天地烘爐徹底轟碎，這才是他真正厲害的地方。

眼見后羿那一箭將要洞穿最後一隻小金烏的頭顱，就在這時，整個虛空忽然傳來「嗡」的一聲。

下一刻，以後羿為核心，成片的山脈倒下，山巒、古樹、巨石等等全都一下子化為了齏粉。

「東皇太一！」

這是后羿留給朱天鵬最後的念頭。

嗡！——

畫面中，一個穿著黃金鎖子甲的男子從虛空中跨步而來，那隻倖存下來的小金烏就躲在他的背後。

一座古樸宏大的鐘就懸浮在他們的腳下。

這是真正的洪鐘巨呂，聲音不斷的洞穿著整片天地。

后羿的身體被這種奇異的波動碾壓成了粉碎，不過大巫的強橫也在這時表現了出來，這些血肉竟然慢慢的有了凝聚起來的趨勢。

滴血重生！這是肉身強大到了極限才會有的能力、擬或是神通。

但在那洪鐘巨呂的響聲中，后羿終究沒能真正的重生。

新的肉身不斷的被那股奇異的波動再次震碎，模糊了他的雙眼，頭蓋骨砰的一聲墜落在他的腳下，染紅了更多的土地。

朱天鵬剛剛恢復了一些的視野徹底成了一片昏暗，但在這宏大的鐘聲里卻是隱隱的聽到了一陣絕望的哭喊。

彷彿有人在替后羿唱著最後的悲歌。

但有著后羿一些殘念記憶的朱天鵬卻是知道，那聲音是嫦娥的。

當然，也是嫦羲的。

作為太陰星上誕生出來的先天大神，她有著足以比肩妖后羲和的實力，只是這些年壓制了自己的修為，化身人族中的一個普通女子，男耕女織的陪伴在後羿身邊。

但這一切在此時都結束了，狂暴的太陰之力環繞在嫦羲的身邊，帶著她飛向了那個震殺了后羿的男子身邊。

她要替他討個公道，哪怕是與天帝為敵也在所不辭。

但就在這時，一道從天而降的功德忽然落在了后羿留下的那攤污血之上。

慢慢的，一道人影開始在那功德中凝聚出來。

他有著后羿的樣貌，但記憶早在混沌鍾一聲聲的震響中消散。

在日後很久很久的一段時間裡，他會有一個新的名字，吳剛。

痛失八子的羲和不知何時已經出現，施法將這重生的「后羿」攝到了太陰星上。

嫦羲顧不得找東皇太一報仇，緊隨其後，跟著飛向了太陰星。

這一幕落在大地上那些普通人眼裡，口口相傳，便是有了嫦娥奔月的傳說。

不過嫦羲只是想要將后羿救下來，但生性不喜爭鬥的她早就不是羲和的對手。

目光獃滯的后羿本能的從嫦娥身上感受到了某種熟悉感，抓起太陰星上的一柄斧頭加入了那姐妹二人的戰鬥。

時光彷彿一下子回到了他們曾經相識的那個下午，俗套的英雄救美，后羿從一頭凶獸口下救出了嫦娥……

幸福，慢慢的洋溢在他們的臉上。

一個是刻骨銘心，一個是懵懵懂懂。

但這些卻是深深的刺痛了羲和的心，憑什麼，憑什麼她就得痛失愛子，對方卻可以廝守相伴！

那個曾經高貴無比、一臉莊嚴的妖后，臉上開始浮現出從未有過的猙獰的笑容，癲狂的祭出了自己最強大的法寶，禁錮了嫦羲，並將之封印在了附近的月桂樹中。

「后羿」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本能驅使著他去想要將嫦娥從裡面救出來。

從此，這孤寂冷漠的太陰星上便是多了一個砍樹的吳剛。

時過境遷，曾經統御天地的巫妖兩族都已經退出了歷史的舞台。

那片曾經散落過後羿血肉的大地上，也已經在滄海桑田中形成了新的格局，一座不高不矮的山脈，蜿蜒在曾經的那片火海附近。

周圍的人們，都將這座山稱為逄山。

不過沒有人知道，在這山上，某處不為人知的土地下，曾經掩埋了一塊毫不起眼的殘玉。

直到有一天，朱天鵬找到了這裡，並在無意中用自己的血洗褪了歷史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