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圖騰 第七章 馬鞭南揮,白袍少年北尋桂
?清月有一段長對,說的便是皇室長公主,後來不知什麼緣由那長對沒了音訊,傳出了評語卻得不到原文的半點水墨。
原以為這是一件軼事,卻不想在長對消逝一年的這段期間,江湖上許多才子、墨客使勁渾身解數就為來到宮廷,一睹長公主面容,一路一文,到了京城長公主的名聲便已在大江南北傳開了,此外諸侯皇子、權貴後生的華辭更是一浪連著一浪,使得長公主未曾及笄便成了舉國聞名的女子,絕色榜上高居不下。
那時長公主殿下還未曾有過封號,好事者取帝國首都之名,就冠公主殿下「清月」之稱謂,一時間清月公主在百家之中傳聞開來,民間對這位公主殿下的姿容更是好奇萬分,紛紛等待那場浩大的及笄禮。
承元十七年,長公主殿下芳齡十四又七個月,天下風雲,清月開始匯聚一批能人異士,暗流涌動讓得局面有些難以控制,當今陛下傳令第七征伐軍回來固守,便是在那滾滾硝煙之下,四騎白袍書生踩著馬聲,接踵而至。
弦星,一處小地方,卻有著誰都不敢放肆的威懾力。
究其原因,在於它與清月的關係。
萬靈島的發跡來源於七星同盟,弦星便是其中一家的祖地,清月之名也和這七顆星扯不開關係,昔年為了讓七方滿意內閣書生翻遍了浩如煙海的文墨集,最後取的卻是那最先出來的「明月出天山,渠清自人意」中的「清」、「月」二字。有傳聞說當初定下時用的不是這兩個字,因典故緣由改成了「清月」,當年到底經歷了何事應當無法在萬靈島中找到緣由,這能讓萬靈島忌諱的東西,亦是不能多談。
入了弦星,看著那祥和的鎮子一行四人下了馬,執著纖繩管店家要了一壺酒,隨著楚贍那一聲高呼的「牛肉」,四下矚目,點頭瞭然,暗自哂笑。
瞧了眼領頭在前的少年,店家拿著抹布在桌上用力地抹了抹,楚致回首打量了一番,不知是否該點頭,這一路走來對上暗號的人多了去了,也不知道是哪裡泄露了的,四人照常,酒水一上,氣氛熱絡了,四周看那鄰桌的少年們,端起看戲的模樣,興緻好的還暗暗下了賭注。
不久官家的聲音便從遠方匆忙傳來,那列隊的步伐聲似是大陣仗,一魁梧漢子大踏步出列,高聲,「哪個小王八蛋/子要殺牛的?」
「你爺爺!」楚贍甩碗,歷溫勾唇一笑,四人演得還算自然,那捕快腦子靈活,知道這夥人家身後的點子硬,裝模作樣了一番不敢下狠手,械鬥完了也沒敢用繩子捆起來,打量著那明晃晃的大珠寶在一旁列隊押送,一路側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過來接風洗塵的。
在官兵的夾送中四位白袍少年面不改色,楚致還饒有興緻地把玩著珠寶,讓身側的歷溫裝得乾淨些。領悟到楚致的暗示身側的白袍少年輕輕地搖了搖頭,露出了一看就很假的高深笑容。
在三人之後,楚贍喝酒舞劍好不快意,拎著酒罈子仰天大笑,一身水墨色的白袍被手中長劍刺破了幾個洞,他毫不在意用手直接撕開,在手臂上纏了三圈,待到第四圈楚致手上動作一頓,劣質珠寶的光芒亮得他晃眼,楚贍還沒說話,在前邊的楚辭卻有些惱怒,抱著長劍身子一沉,挪開了視線。
似是察覺到了楚辭的責問,歷溫歉意一笑,另外兩人卻不曾收斂。
四人不知是玩鬧得忘了,還是聲張得有些過分了,暗處一胖子抓了把扇子在原地急得有些無可奈何,扇子合攏又張開,用扇柄在手心處連打了三下。
不砸也砸了。
這四位就沒想好好完成上面交代的事情。
相比於洪胖子的著急,坐在太師椅上的那位,——他就更急了。
不過急有什麼用啊,他這麼胖,卡在椅子上了,拔也拔不出來,只能氣定神閑地在那喝著茶水,也就那額頭的汗水能看出他心裡有多慌。
出來干間諜的,不管是假糊塗還是真糊塗,就算是那種見面就跟你說掏心窩子話的,把自己目的暴露個乾淨的那也不是好相與的老實人,人家心裡彎子多著呢,在告訴你他是間諜的時候,你就已經輸了,就算把他殺嘍,人家也完成任務了。
但是這次不同於以往,他倆是真難辦,重頭戲不在自己身上,那四位大爺也不配合,玩開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有拳頭還有理,不帶怕的。
不過這也是實話,楚氏三兄弟撇去自身的能耐,就他們頭上那個爹,哪怕是爛泥他們也得乖乖聽話啊。這要是玩著玩著把丞相玩得絕後了,這找誰說理去?
再者歷溫,如果說楚氏三兄弟底子乾淨,那就是那不拿捏的問題,但這位底子就不是說乾淨不幹凈的問題了,他亂得很,從小就寄食在丞相府,和楚氏三兄弟穿褲衩一起玩到大的,還是丞相欽定的女婿,皇家內閣客座,掌一部分暗衛,長公主殿下的「耳目」,刑堂的大君,百花樓的掌柜,把他拔出來誰知道是不是把自己也拔出來了。
這般想著,歷溫的底子還真是不幹凈,乾淨得哪能這麼玩!
大胖子急了,伸出手想讓洪胖子搭把手,洪胖子嫌棄,我拉得了您嗎?我不卡進去起不來陪您就算不錯的了。
兩胖子第一次覺得比任務失敗更恐怖的,是任務根本就不在你的手上,但是不管任務失敗與否卻還都與自己息息相關。
這漫天都是鍋啊!
兩人無奈,那四位是擺明不信自己人了,打算自己干。儘管那暗號丟了的責任有他們的一份,但這就沒有您幾位亂用暗號的緣故?怎麼能都算在自己人身上呢?
兩胖子搖了搖頭。他們的任務是找到那半塊虎符,但那四位的心卻根本就不在這上面,大約是太想立不世之功了,想把那暗中的勢力一網打盡,盡數抹殺。
但這也太著急了些,魚都沒來,您幾位怎麼就把水煮幹了呢?
嘆了口氣,兩胖子無奈,好在秩序沒有什麼問題,但是這四位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做一回事,他們卻要心心念念地祈禱,免得他們沒了,自己的任務變成去把他們找回來。
兩胖子在那糾結,歷溫這邊則是亂了。
歷溫想玩個假的扮真的,卻玩成了假的;
楚致想玩個真的扮假的,後來玩了個假的扮真的;
楚贍玩開了,忘了原先說得,玩了個假的,後來想起來又成了真的扮假的。
現在好了,他們四個一看,就真不到哪裡去。
楚辭抱劍,來時他們三個分別找過自己,讓自己隨機應變,現在應該是毀了,自己還不如不動呢。畢竟這麼一玩他們的身份就敏感了,幾天前還討論玩暗的明的,三個猥瑣一笑都想玩暗的,現在玩著玩著,終歸還是得玩明的。
歷溫三人互相看了看,傳達了一個消息,不過看那眼神,大概是這麼一番場景:
楚贍:我們吃粥?
楚致:吃飯好啊!
歷溫:哎!怎麼老是吃面啊!
看著這三個長不大的操心玩意兒楚辭很想脫離隊伍,自己一個出來完成任務,卻渾然忘記了當初自己在小山溝中迷路的場景。
堂堂七品帶刀侍衛,竟然被困在一處小密林里,還是因為疑神疑鬼自己把自己困著的,周身一點機關,一點迷陣都沒有,他愣是走了一天沒出來,要不是楚辭自己就覺得那是高深的敵人,還真騙不了另外三個。
想起那晚的高手楚辭橫眉冷對,看著戒備的大哥其餘三人互換了個眼神。
神經病犯了!
沒一會四人進了牢房,寫出了四份全然不同的供狀,內容不一樣文體還不一樣,歷溫寫了一篇《十八/摸》,楚致寫了一篇《文騷》,楚贍寫了一篇《俠客行》,至於楚辭,他一字沒動,倒是獄卒在左下角寫了四字,恐怖如斯!
看著遞來的狀書縣長犯難了。
這四位就沒一個記得暗號?
縣長扶額,體會到了兩個胖子的痛苦。
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委派到這裡,還成了接應的那一位。當初在得知接應的是這四位的時候他就覺得不靠譜,如今一看,果然。
這四位的事迹說出來怎麼看都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擁有大智慧的人;實際上也是,但或許是因為年少氣性大,玩心也大,遇到這麼個任務大約覺得不值一提,所以一個個都不帶腦子,想著把皮球踢給另外三位。
還真讓縣長說對了,起先四人心中就是這麼想的。
楚贍俠氣重,他覺得有人在,動腦子的活不在自己身上;
楚致看起來書生模樣,但他懶,有人在自然不想動腦;
歷溫輕浮,看到有人在自然想把活給個穩重的;
楚辭?這位是沉穩有腦子,但架不住亂想,每次看那三人猥瑣地談論什麼時他給自己的任務便是隨機應變,免得壞了大局。
不過……
四個聰明人,也不見得會如上面所說,真的沒有任何考量。
在監獄中歷溫睜開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個蓄謀已久的笑容。
弟兄們,看默契的時候到了!
……
萬靈島在汪洋之上,由一座座島嶼構成,以七星為軸,以清月為核,整體看起來像一隻振翅的白鶴,所以也被鄰國稱為白鶴群島。
群島在海面上映照星空,其中以七星為主,遙相呼應間引動一圈圈神秘的符號,便在這七星符號引起的範圍之內,有一處被重重疊加之地;那便是清月。
清月一聽不像是城邦的名字,更不像一座帝國首都的名字,但它成為萬靈島的中心已有千年時間,多次的上書或者意見都沒有讓它易弦,便是幾次動蕩較大的變法、改革,也沒有讓它失去應有的光芒。
萬靈島因為是浮島相匯的緣故,水路比陸路多,唯有幾處地勢遼闊的大道上方才有普及車馬,但清月作為在三處大浮島中被包圍的那一處海域,儘管它沒有許多的陸路,卻也承襲了這一特殊的交通工具。
相比於其他長相不規整的浮島,清月的邊緣看起來極為特殊,它邊角圓潤,通體渾圓,像是道人筆下的圖畫,好看得耐人尋味。
從上往下看,清月的格局很複雜,如今在變法的試驗期,保不齊還有什麼動蕩,除了固定的建築以外少有高樓聳立,便是在這動蕩時刻,有一座宏大的閣樓正在慢慢地修繕當中。
這是一座嵌入雲中的樓閣。
它的名字,亦是清月。
皓月當空,白卉矗立深邃的雲層之中,伸出手於眼前渙散出一片白茫茫的霧氣。
這霧氣如一輪白鏡,將萬千光芒吸納其中,最後顯現出來。不過它的照射對象不是腳下的這座城池,而是一處隱秘的空間節點。
白衣少女靜默窗前,托腮看著那境中的場景,如今她的面前正矗立著一青衣少年,他看起來面容有些稚嫩,動作有些拘謹,肩上趴著一隻軟綿綿的淡黃色穿山甲,看起來小巧、軟萌,一副不諳世事的模樣。
少女淡笑,笑得刑淵有些痴傻,在原地不安地轉著手指。
怎麼……碰見仙女了……
青衣少年小臉一紅,在他的肩上穿山甲不安分地搖了搖尾巴,不知刑淵為何情緒會發生異樣,它好奇地用爪子四處摸索著,目光轉了轉卻突然躲到了稚嫩少年的背後,身形也開始扭捏。
感知到小傢伙的動作,少年抬頭看了看,望著那畫卷中的少女卻又突然膽怯,似是確定了那存在的真實,望著軒窗處的少女,他在原地有些難為地矗立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理了理長袍與發梢,帶上了不知從何處拿來的氈帽,老老實實地蹲下身子,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戾氣和愁緒,溫和得像鄰家小男孩。
白卉披著淡白色的衣裙,坐於竹簾之後,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可愛。
少女一笑,風一吹,竹簾動起來身形有些緩,有些懶,風大些,竹簾一動,聽得一陣細微的聲響;少女臉上的笑容,深了。她在那,歲月靜好的模樣,恬靜的微笑讓時光停了腳步,回過頭,成了眼前青衣少年的模樣,蹲在山腳,仰望那日光下聖潔的身形。
「你是誰?我好像,等你很久了。」少女的聲音比較輕慢,慵懶,卻不顯敷衍,輕靈的聲音帶著女兒的青澀和靈動,聽得那隨意的詢問聲青衣少年的年齡似是短了一截,耳根一紅,露出了一分孩童模樣。
「對,對不起。」少年手足無措,把穿山甲從背後抱了出來,似是覺得愧疚,將它抱在手心糾結,又有些不舍,在原地嘟囔,「那個……它……不行……不……能,能賠罪嗎……」
瞧著青衣少年那結巴的模樣白衣少女一笑,她一笑少年的耳朵就更紅了,顏色從耳後蔓延到臉頰,羞得他將頭埋到膝蓋里,沒有一點聲音。在少年懷春之際他手中的穿山甲也在獃滯,被少年抓在手裡也不惱,突然間又開始掙扎,用尾巴拍掉少年的手掌,望著少女身側的一塊卵石尾巴搖得有些歡,不僅不介意刑淵的行為,它甚至自己還想往那跑,蹦蹦跳跳。
望著他們的動作,閣樓上少女笑得十分歡愉,輕靈的笑聲回蕩在青衣少年的耳畔,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少女托腮遙望,眸光中多了些許的興緻,坐在窗沿處面容恬靜不失禮儀,儀態端莊卻不曾疏遠距離,長發順著風的筋骨滑下,落在了窗邊的卵石處,輕輕搖曳。
嗅到了少女的發香,她左手邊的卵石動了動,轉過身來看了看身下的一人一獸,依偎在少女的髮絲旁,看樣子不知道是石頭是刺蝟還是什麼奇怪的生物,卻極有靈性。
回眸,感知到卵石的動作少女眉眼一彎,嬌嗔地打量了一番,隨後調皮地伸出手在卵石的小腦袋上輕柔地點了點。感覺到少女的動作卵石哭唧唧,有些委屈,在窗沿上睜著水靈的大眼睛,不知在訴說著什麼,身子在光影下看起來有些落寞;和穿山甲一脈相承的演技。
在穿山甲跳脫的時刻刑淵還在地上畫圈圈,似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少女的疑問,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想彌補,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想著他腦子又有些亂。從乘黃一路走過來,每走一步那高懸的大日就垂下一分,到最後殘陽如血,黃沙倒卷,整幅畫從中間被撕裂開來,眼前的場景便成了一座清雅的閣樓,以及……
那美得驚心動魄的少女。
想起那匆忙的一眼青衣少年腦中閃過許多思緒,是不是顯得太失禮了?會不會留下不好的印象?唔……
看著地上的娃娃少女落下亭台,朝著那白鏡一步步走去,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踏在這諸天的方寸之上,一圈圈漣漪以她為中心揚起一地的生機。
有趣。
白卉想著,笑容濃郁了幾分。
「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少女蹲在白鏡前,在光幕中兩人看似貼得近了些。青衣少年緩過神,抬起腦袋認真回想了下,「我,我,半,半年前。」少年本想回答,看到少女的模樣卻又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穿山甲的尾巴,似是能好受些。
聽到這回答少女點了點頭,看著少年的動作露出了淺淡的笑容。
「你叫什麼名字。」
「刑,刑淵!」少年一怔,看著光幕中少女那窈窕的身軀小臉不爭氣得一紅,不知該如何回答,把穿山甲抱在懷裡,在地上坐著,像個孩子。
望著少年的動作少女沒有計較,他出來時她便知道他手中的畫卷是乘黃了,只不過這性子……。
不是沒人在她面前失禮過,但少年的模樣也太嫩了,就像被調戲的雛兒一般,乾淨得像是從林子里出來的;大約,沒見過女人。
少女噗嗤一笑,笑得刑淵一頭霧水,乖巧得像沒斷奶的孩童,撇了撇嘴,但還沒說些什麼那鏡子便開始慢慢羽化,留下小臉通紅的青衣少年痴傻地坐在沙地里。
唔……被嘲笑了呢。
刑淵伸出手抓了把沙子,與手中把玩著,穿山甲則是搖著尾巴,看起來悶悶不樂的,像是被銀河隔離開的牛郎織女,委屈得快哭了出來。
回想起了什麼少年無端一惱,看著穿山甲伸出手敲了敲它的小腦袋,隨後一人一獸打成一團。看著他們那幼稚的模樣少女在白鏡後面笑,一笑
不可方物。
……
遠山一片山石堆砌,看著那經久失修的城門匾額一白衣少年拍了拍身下的馬匹,不久一行人從城裡跑了出來,似是受了驚嚇,驚慌失措,也不知身後有什麼鬼怪之物,跑動的時候他們都沒敢回頭看一眼。
這是遠近聞名的死城。
什麼是死城呢,就是你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就出現在了這不明不白的地方,身邊擺著一堆屍骨。死城的稱謂源自於一本志怪小說,後來不知是有人為了好玩照原型弄了這麼一座城,還是那書壓根就是本紀實小說!
荒雜的道路看起來有些年頭了,青天白日下一白袍少年騎著匹黃驃馬,抬起頭眼眸到處瞟了瞟,打量著雲層估算了下時間,弔兒郎當的模樣開始有所轉變,身形挺拔了些,貴公子的打扮,逆著人流,在一群樸素、老實的百姓中他顯得鶴立雞群,格外招搖。
但,他就如同不存在一般,沒有引起任何慌亂和尖叫,一人一馬,分外逍遙。
日頭高升,烈陽下少年衣袍規整,折柳於手,臉面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手腕旋轉間柳葉翻飛,葉脈上的水滴慵懶、飛舞,在空中跳躍了一番,那柔嫩的柳枝在他手中竟有幾分硬氣,白痕漫天,久久不散。
似是忌憚少年的華貴氣質,不遠處的人牙子吸了口煙,沒下定決心出不出手,一排人在草地上蹲著,魁梧的身子肌肉凸起,中間還夾雜著幾個豐腴的少婦,打扮得極為風騷,風一吹草地間滿是女人味。
幾個壯漢看得眼熱,下面挺起,一女子調笑著與幾個大漢互相摸了把,看得領頭的刀疤臉眉頭直皺,卻一句話沒說。
在領頭長者的身側端坐著一眉清目秀少年郎,十七八歲的模樣,看似讀過書,明白幾分道理,日照下清清白白的面容,讓那草地上的骯髒味道都少了許多。
老者沒管後面的騷亂,白面書生亦不會。
人牙子和阿寶一個模樣,雖不說是把腦袋別腰上的勾當,但大抵是不會壓制自己的慾望的,管不了;要是能管,他們也不會來幹這一行了。
思索了一番,書生起身在刀疤老者身側耳語了一陣,察覺到頭腦那邊的動作,剩下的漢子能憋的把褲子穿上了,憋不住要麼自己動手,要麼找個臉紅的婆娘先滾一滾,反正頭腦們沒那麼快說動手的。
吐了吐雲霧,刀疤臉把煙丟了,也不滅火,讓那青煙就這麼飄著,渾濁的眼睛微眯,像是什麼都不在乎。
少年垂眸,跟在老者的身後,攙扶著他的身子;儘管他看起來還很強壯。
入了死城,歷溫沉默不語,停下了馬動了動耳朵,似是察覺到了什麼,慢慢回過神,策馬馳騁。
死城也沒什麼,大約是陰森了些,破舊了些,至於先前被抓的百姓,看模樣就是有人刻意而為之放走的。
不敢說全是把戲,但至少做了七分把式。
撇去別的,死城的地理位置不算差,這也是歷溫走這捷徑的一個緣由。這裡四通八達的,水路,山路,陸路,天邊飛的,地上爬的,土裡鑽的,但凡有些能耐的就能到這死城上來;但沒有一個是走正門入的。
晚些,風吹得有些冷,歷溫在馬上坐著,四周風聲鶴唳。
他在等,他們也在等。人牙子不是沖他來的,他賣不出去;山匪也不是沖他來的,殺了他有官來查,壞了買賣;那泥腿子們也不是沖他來的,這麼個刺頭,吃力不討好。
他們就這麼圍著,刀疤老者蹲在地上抽煙,身側的少年望著歷溫手中的長柳枝:
歷溫是用半個屁股跌坐在馬上的,斜垂著腦袋閉眼沉思,雙手交叉在胸口,柳枝的經脈從他的右手掌心處延伸出來,和食指並齊,亂七八糟地四處垂著腦袋,風一吹,卻直得像一根細鞭。
他們都在等。
雲霧散了些,歷溫抬起頭,和那白衣少年郎對視,嘴角露出笑容,那一眼,岸邊起了一團大火,火勢洶湧地蔓延開來,四處都是濃煙。
刀疤臉坦然自若,身側卻亂成了一鍋粥,老者停止了吸煙的動作口中大喝一聲,僅存的威嚴讓場面靜了下來。
火勢滅了大半,星月破開了雲霧,馬上的白衣少年將眼前的眾人看了個明白,看了個清澈,大笑一聲御馬而去,馬鞭南揮,只為尋那北邊的秋桂。
白袍少年的身影遠去大半,草場上站了一圈人,風一吹,各自散去。
過了城門,白面書生還在思索什麼,卻突然間楞在了原地。
死城的正門只供離開用,是進不得的。
白面書生楞神,卻想不起來那白衣少年是如何入內的,也忘卻了這城門的規矩。
折柳少年……白面書生垂眸思索,恍惚間像是抓到了什麼,一瞬間卻又全都忘卻了。
刀疤老者沉默地抽了根煙,瞧著身側少年搖了搖頭,長嘆一聲吐出一口濃煙,熏得白面書生狼狽回頭,睜開眼看著身後那大開的城門。
透過那模糊的鏡像他失神間看到一襲快意的長袍,耳邊回蕩著那放肆的大笑。
但這城門……
只能看見死人……
白面書生的額頭滴下冷汗,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那白衣少年回眸一笑,隨後繼續賓士在大道上。
那是一條陰濕的小道,仔細一看,卻是一道橋。這橋架著兩岸,不倒。在這它已等了千百年,如今,終於等到了這熟悉的馬蹄聲。
歷溫揮舞著手中的柳枝,天色陰沉,下著匆忙的小雨,他用柳枝做傘,下了馬閑步於巷道之中,最後在一座府邸前駐足。
披了一件青白色長袍,歷溫面容平靜,身後的倒影罩在大地之上,順著雨水綿延了開來。
感覺到他的到來,澄明候府內的老者微微躬身,讓開身子矗立一旁,將視線交給那坐於案前的少年權貴。
聽得腳步聲蟒袍少年抬起頭來,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你,終究還是來了……
……
黃沙大漠,一望無際的平地上有著一點異色,一位身著青黑色長袍的少年抱著只黃色穿山甲倒在沙子里,目光獃滯,氣喘吁吁,不知是做了什麼事,一人一獸小臉通紅,依偎在一起似是在迷戀著什麼曖昧的滋味。
乘黃走到了盡頭,已然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再供探索了,刑淵起身,稚嫩的面容還沒緩過勁來,看著倒卷的黃沙眨了眨眼睛,兀地看到了一條船,那船上站著一白衣少年,柳枝飛舞,風華絕代。
感知到目光,白袍少年微微偏過腦袋,一怔,一笑。
青衣少年回笑,這一笑,小船已是萬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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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出天山」取自李白的詩,具體哪首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