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芷溪迷霧
二樓人少,雲槿一講話,那幾個人就看到她了。昨日調戲雲槿的候二已經傷得下不了床了,沒想到剩下的幾個依舊色心不死,指著雲槿叫道「是不是她啊?二哥昨天可折在這個小丫頭手裡了……」
「這丫頭還敢在這裡啊!」幾人要上前動手,一直背對著他們坐的秦暄明動了一下碗筷。
竹筷似利箭一般,勢夾勁風,剎那間沒入膝蓋,拿劍的那個應聲栽倒,短劍在空中劃了一道淡紫色光線,穩穩地落入秦暄明手中。
整個和風樓都回蕩著那人殺豬般的哀嚎,眾人有些慌亂了。
雲槿忙上前對秦暄明小聲道,「拿回來就好了,下手太重了,只怕我們要糾纏不清了。」秦暄明不緊不慢地將短劍擦拭乾凈放入雲槿手中,淡然道,「謀害公主落水,本就是死罪。」
那邊血流得怪嚇人的,雲槿害怕,拉住他的胳膊道,「我們快跑吧,他們人多,我們要吃虧的!」
「放心,只是讓他吃些苦頭。」秦暄明起身,雲槿拽著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後,受傷的那個還在撕心裂肺地狼嚎,雲槿不敢看。
那幾個人不敢再上前,面露懼色。秦暄明朗聲問道,「這把劍從哪偷來的?」雲槿想到夏螢,就大著膽子探身問道,「你們把夏螢怎麼樣了?」
秦暄明又上前一步,幾人徹底失勢了,跪地求饒。
「公子饒命啊!」
「有人在城西撿到這把劍,我們……我們借來玩玩,其他的真不知道,夏大小姐我們絕對不敢招惹的!」
那些人磕頭求饒,篤定是在城西撿到的。
和風樓聚了好多人看熱鬧,不時有人拍手叫好。
「公子,可得好好治治這夥人!」
「就是,整日里欺男霸女,為非作歹!」這幾個人不務正業,凈幹些齷齪小事,官府不管,旁人更管不著。柴郡人人嫌惡,現有人出手教訓,都覺得出了一口氣。
雲槿聽到周遭都在稱讚,不由得放心些了,剛想再追問夏螢的消息,就聽到有人叫道,「衙門來人了—」
雲槿看到沈樂帶人進來了,忙道,「糟了,沈樂來了,我們快跑吧!」秦暄明笑道,「你是公主,還害怕官差?」
「我是落難公主,他是柴郡的大哥!再說了,那人被我們打成那樣了,他……我們快走,沈樂要拿我們去衙門的!」秦暄明尚在遲疑,雲槿拉起他就跑,他由得她的小手牽著他下樓去。沈樂巡街時聽到和風樓有人鬧事,帶人從左邊樓梯上,雲槿拉著秦暄明從右邊樓梯下。守著樓梯口的小衙役昨日見過雲槿,就沒攔她。
秦暄明吹了聲口哨,馬兒聞聲趕來,他抱著她上了馬。馬疾風馳,兩邊的茶樓酒館、花樹旌旗快速模糊著倒退,雲槿覺得好不快意。
「我們去哪兒?」
「去城西,救夏姑娘。」他的話音就在耳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他懷裡。她一抬頭,正對上他的目光,他一笑,她覺得心弦顫動,不知所措。她抓住他的手還沒放開,春風涼柔,衣帶翩翩,情愫如她的髮絲一般若有若無地撩撥著人。
兩人在城西的溪邊下馬歇息,秦暄明伸手接雲槿下馬,雲槿想自己跳下去。不料落地沒站穩,還是結結實實地栽倒在他懷裡。兩人抱了個滿懷,她紅暈上臉,乾咳了兩聲掩飾尷尬。
溪流兩岸樹木蔥鬱,還有大片的花朵盛開著,景色甚美。馬兒在不遠處吃草,溪水明鏡般清晰地映著兩人一前一後走著的影子。
雲槿先道,「你是讀書人,怎麼說動手就動手?」秦暄明道,「他們這幾日都不知犯了多少次死罪了,這都算便宜的了。」
雲槿轉身問道,「你什麼時候到的柴郡?你一直在跟著我,還是派人跟著我?」
秦暄明笑了笑,雲槿怕他說一直在保護她,那她又要欠了好大的人情,乾脆搶先道,「不想說算啦,反正對我也沒什麼壞處。那我們現在去哪救夏螢?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是城西,這是柴郡的芷溪,沿著這條溪走到盡頭,就是都江。只是前些日子大雨,這條路已經斷了,現下出城只有一條路了。」雲槿環顧四周,草木蔥鬱,不見行人。
兩人棄馬步行,走了不遠兒就看到前面有集市。過了半晌,秦暄明道,「雲兒為什麼不問了?」
雲槿巧笑道,「你是個聰明人,你做事都有章法,你說來救夏螢,我只要跟著你就能見到夏螢。」她眉眼彎如新月,俏臉樂得花朵盛開一樣,他跟著笑了,忍住了想伸手去捏一捏她臉頰的衝動。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秦暄明看到兩個大漢粗聲大氣地來採買飯食,雲槿跟著看過去。兩人坐下吃了幾碗面,又買了兩籃子吃食就走了,雲明兩人跟上。
街市不遠處有幾間破落的小院,院里還有一個大漢,看到同伴回來了,忙搶過籃子找吃的。
這時屋裡又出來一人,雲槿確定他們就是在城外追夏螢的那些人。
其中一人嚷道,「沈樂那小子這兩天天在城門口轉悠,好像知道我們要出城,真欠揍!」
另一人道,「夫人有交代,必須在初十之前帶回大小姐,要不然哥幾個可拿不到賞錢,徒勞無功又得罪了大小姐,以後在夏家還怎麼混?」
幾人邊吃邊罵沈樂,雲槿想沈樂並不是不關心夏螢,他可能早就知道夏螢是被誰擄走的。
「大小姐,吃飯了—」
過得一會兒,房間里就傳出一個女聲,「混蛋,你們吃飽喝足了才來給我送飯!」
是夏螢!雲槿很開心,跟著秦暄明繞到後面,瞧著屋裡的情形。
「一群王八蛋,等我……都給我等著!」夏螢嘴上罵著,絲毫不耽誤她吃飯。四個男人看著她,她手腳又被綁著,是怎麼也跑不掉的。
「暄明,怎麼辦?」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夏螢被掠走那晚,秦暄明還在八仙山探查,跟著雲槿的暗衛一時疏忽了,這才讓那幾人得逞。
二人又折回街上買了些藥草香灰之類的東西,雲槿好奇,他說要配些迷藥出來。雲槿盯著他手中的動作,只覺得他比夏螢還好玩。
「他們夜裡必定加緊防備,我們到天快亮的時候再動手。」雲槿點頭,秦暄明說什麼她都深信不疑,對他亦步亦趨。秦暄明一停下,雲槿不妨就撞到他身上了。她捂著額角沖他笑,他笑了笑,輕揉了揉她的額發。
四個人分守在院子四角,生怕夏螢跑了,人人的神經緊繃了一夜,到天蒙蒙亮時已經哈欠連天。兩人悄悄靠近,將迷藥丟到他們腳邊都沒被發覺,可見幾人已經困得不知姓甚名誰了。
夏螢睡得正熟,冷不防被人叫醒,怒氣懟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你再不起來,我們就走了。」
夏螢聞言即時彈起,她手腳都得了自由,這一激動就和雲槿撞上了,兩人均捂著頭哎呦了一聲,笑成一片。
秦暄明將那四個人捆在一起,夏螢上前要踹他們,雲槿道,「你再把人給踹醒了,我們可走不了了。」
「就該把他們丟進溪里餵魚!對,這個辦法好,省得他們再追我!」
四個人昏睡,扔進水裡怕是四條人命,雲槿不敢,「我們把他們綁在這裡,由得他們自生自滅吧。」
夏螢想了想,又道「把他們衣服都燒了,我看他們怎麼出這個屋子!」秦暄明溫言道,「夏姑娘不必多慮,他們且得幾天使不上力氣。」
夏螢打量了秦暄明幾眼,拉著雲槿偷偷問道,「這就是你的鳴飛?」雲槿忙搖頭,但又實在不知如何介紹秦暄明,「他是……是……我一個朋友……」
「我就說青城那個地方可養不出這麼好的人來!他也是從京城來的?」雲槿點了點頭,夏螢恨鐵不成鋼,戳了戳雲槿,「人家從京城追你到這裡,你還去什麼青城,找什麼鳴飛啊?這位好公子怕是整個東齊都少有,你那個鳴飛再好,也不值得了!」
雲槿要她小聲,夏螢回頭對秦暄明道了謝,才一本正經解釋道,「小雲子,你那些首飾銀錢可不是我拿的,這群沒出息的混蛋下迷藥迷倒了我,還把值錢的東西都收羅了,東西都在這裡,你自己找找看。我要先走了,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沈樂,必須儘快見到他。」
秦暄明把馬給了夏螢,兩人步行回去。
此時,天色微明,夏螢飄然遠去,很快沒入灰濛濛的晨霧裡了。雲槿道,「她還是這麼風風火火的。」
兩人沿著芷溪走了一段,天已經大亮了。溪水上面漂浮著星星點點的白色小花,雲槿看著喜歡,伸手撈了幾朵在手心裡,問道,「這是什麼花?真好看。」
「是瓊花,瓊花又叫聚八仙,所以瓊山又叫八仙山,這個時節,滿山都是瓊花,雲兒要去看看嗎?」
雲槿聞言,想到劫匪鬼怪之事,忙丟了手裡的花,「你不要嚇我,那山上真有殺人的土匪和鬼怪嗎?」
「那倒不見得,多半是有人故弄玄虛。」
兩人又走到一片竹林,看到林間有一座小院。小院別緻得很,想是經人精心設計過的。雲槿覺得院中停放的轎子眼熟,等看到一個白衣小丫頭出來打水,雲槿才道,「原來朱大小姐住在這裡啊!」
小院翠竹環繞,百花羞顏,顯得極雅緻,很適合美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