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生死訣別

(九)生死訣別

她輕飄飄的幾個字好似利劍剜心,趙鳴飛全身一顫,怔怔地看了她好久,低吼道:「你——我去殺了他!」

雲槿質問道:「他是我夫君,我們本來就該在一起,你憑什麼?」

「就憑你是我的!」

如娘聽到動靜,掌燈進來,乍一看到趙鳴飛嚇得跑過去將雲槿抱在懷裡。

只見他神色可怖,額上青筋突起,隨時要殺人,如娘嚇得不輕,顫聲問道:「趙將軍何故深夜至此?」

雲槿道:「鳴飛,你走吧,別再來找我,我們最好此生不復相見!」

趙鳴飛眼中寒意凜冽,上前逼問道:「我對你不好嗎?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如娘忙抱著雲槿後退,雲槿臉頰劃下一道晶瑩,厲聲道:「你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錯了嗎?你知道我那晚聽到你派人去殺暄明時,我心裡有多痛。你一錯再錯,還說什麼都依我?你不是我的鳴飛了,我不認識你!」

「我沒有錯!變心的明明是你!雲兒,就算你跟他一起死,也不跟我走是不是?」

「我早已說過,與君長訣。我們此生都不可能了。」

與君長訣,這四個字是他這兩個月來的夢魘。他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她也不例外。趙鳴飛攥著她的手腕道:「我要帶你走,誰也攔不住!」

如娘見狀忙阻攔,涓兒也跑了進來,趙鳴飛見驚動了旁人,只抱過雲槿要走,卻被如娘和涓兒抱住,二人聲張驚呼,趙鳴飛伸手打暈了涓兒。

「別傷如娘!」雲槿抱住了他的拳頭,趙鳴飛威脅道:「你不跟我走,我就殺了她!」

如娘叫道:「趙將軍,劫持公主是重罪,你不要衝動!等我們公子回來…..」趙鳴飛得知雲槿有孕,早已怨憤至極,冷冷道:「定是你們唆使雲兒,她才著了秦暄明的魔,你再不讓開我不客氣了。」

「快來人——」雲槿護在如娘身上叫道,她沒看清趙鳴飛怎麼出手的,利劍入腹,鮮血驀然而出,他微轉頭避開了。

時間放佛靜止了一瞬,熱血濺了她一臉,如娘倒地,雲槿怔在原地。

方虹帶人進來,他有些功夫在,但不是趙鳴飛對手。趙鳴飛欲下殺手時,突聽到雲槿尖叫大哭道:「如娘——」

如娘尚自有一口氣在,顫聲道:「雲兒乖,不可哭了,小心……身子…..」雲槿抱著她痛哭,她害怕極了,叫道:「娘——你不要離開我!」如娘聽到雲槿喚她娘,此生足矣,合上了眼睛。

秦府的護衛都不識得趙鳴飛,方虹叫道:「公主別怕,我們抓了這惡人給如娘報仇!」

「雲兒——」她從來沒有如此痛哭過,聲音已經不像她的了,他有些後悔了,或許他可以下手輕一點兒。

趙鳴飛翻身上前,還沒碰到雲槿,她忽然抬頭,臉色慘白,滿是淚痕,她狠狠道:「趙鳴飛,今日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若有機會,必定殺你報仇!」

為了秦暄明,她要與他訣別,現在她還說要殺他,為了一個侍婢她就要殺他!她字字誅心,他覺得這一定是噩夢。他從來不知道她心有這麼狠,趙鳴飛受不了雲槿的冷眼仇視,落荒而逃。

秦暄明匆忙回府時,小丫頭們已經哭成一片,雲槿只呆坐在地上抱著如娘發獃。她臉上、身上都是血,眼神獃滯,緘默不語。

「雲兒,我回來晚了。」他心疼地將她抱在懷裡,半晌雲槿才哭出聲來,哭道:「我沒有娘親了……」

秦暄明辭了惠城之行,留在家裡照顧雲槿。雲槿大悲大痛,動了胎氣,險些不保。她昏迷了兩日,嘴裡一直叫道:「娘親.....娘親.....」

她是沒有娘親的,她很小的時候有一個叫蘭娘的對她極好,卻不讓她叫娘親,後來蘭娘不知所蹤。再然後是靈妃帶她進宮,她心裡明白她不是她的娘親。她很羨慕玉玳有親娘疼,靈妃死後她整晚整晚嚇得不敢睡覺,直到有一天如娘來了,將她抱在懷裡,她輕撫著她給她唱著小曲。

她好懷念在毓秀宮的那些日子,如娘早晚都會給她梳頭髮,講故事、哼著小曲。那時她覺得自己也有娘親疼了,後來還有了趙鳴飛,他們是她的最親最愛。可誰知,趙鳴飛變了,如娘死了,她毫無防備地就失去了他們。

秦暄明知道如娘的死對雲槿是喪母大痛,他一直抱著她,輕撫著她,給她溫暖,不讓她害怕。雲槿醒來發現自己在他懷裡,他一直是無比疼惜她的,還好有他在。他說:「雲兒,對不起......我永遠陪著你。」

雲槿落淚,輕聲道:「暄明,我想吃飯了,我要好好的,我不能讓如娘為我死了之後還不安心。她說讓我乖,不能哭,我要聽她的話。」

她終不是沒有經歷過風霜的小公主了,青城的風沙和這幾日的秋寒讓她的心性逐漸剛硬堅強起來。

趙鳴飛潛回京城,絕不只是帶走雲槿這麼簡單。秦暄明將趙鳴飛回京的消息通知了葉家和司馬家,要他們加強巡防和皇宮的守衛。只是何人攔得住趙鳴飛?秦暄明想到在青城時,趙千霖由得他們幾個小輩胡鬧,原來是想用雲槿激趙鳴飛。此時的趙鳴飛已經失去理智,他做事一向狠絕,此番回京必會掀起軒然大波。

太子在惠城失蹤的消息傳到京城,不過兩日太子妃便滑胎了,若非白音策有西川的回生丸,太子妃也已香消玉殞。

白音策堅持說有人害他長姐,他出去追兇卻一夜未歸,太子府的護衛把京城翻了個底朝天,才找到他的屍體,他被人殺死後扔進了遜湖。

秦暄明和雲槿剛從葉府出來,就看到遜湖邊上圍滿了人。那個活潑有趣的小王子說沒就沒了,可因為他得罪的人多,誰也不知兇手是誰。

雲槿看到那與往日都不同的白音策,想到上次相見時桐花樹下他的意氣風發,好半天才說出話來,催促道:「是他殺的,他們要動手了,快去多派人保護二皇兄!」

秦暄明道:「怕是來不及了。」

二皇子同樣是嫡出,封豫王。他生性散漫,開府後更是肆無忌憚,流連酒肆煙花巷,多次被御前訓斥仍不改,在京城頗有諢名。二人趕到二皇子居的霈園,下人遮遮掩掩的,說是豫王殿下與人賭棋,還未歸來。雲槿徑直去了內院,王妃才承認豫王已失蹤五日了。

「皇子失蹤,為何不上稟?」那王妃哭啼啼,哀怨道:「誰知道他又在哪兒溫柔鄉里醉生夢死呢?」雲槿見她哭得太假,也未戴釵環,顯然是大夢一覺剛睡醒,不由怒道:「你這婦人誤我皇兄性命!」

豫王再不上進,可他是嫡子。眼下太子和豫王都已失蹤,又無其他皇子,社稷不穩,朝中大亂。白音策一死,東齊無法向西川交待,只怕邊關也有異動了。

京城人心惶惶,葉家又派了好幾撥人去惠城尋太子,一直跟在太子身邊的葉陵也毫無音訊。儲君遭難,謠言四起,很多人都說太子已死。

雲明二人立在角樓俯瞰城闕,平靜莊嚴的外表下早已是波詭雲譎。

秋風起了,京中大半花樹已經凋謝,韶華光景流逝,讓人好不惆悵。雲槿道:「暄明,我是不是錯了?若我答應跟他走,如娘不會死,說不定這些人都不用死了。」

秦暄明給她拉緊披風,安慰道:「雲兒怎可將他人罪責都攬在自己身上?他的禍心不是一日便起了的,眼下看來他們比我們想像得還瘋狂。好在葉家大公子和司馬家二公子一月前已做了準備,陛下心中也有所警覺,想來這次禍亂不至於顛覆朝綱。」

雲槿輕輕點了頭,但心裡的愁苦絲毫未減。之前趙鳴飛殺人,雲槿總覺得是自己罪責,因為那時他還是鳴飛。可如今,他已是惡魔。他那晚驚魂出現后,再無蹤跡。京城距青城的路程不短,想來他是在別處蟄伏。

秦暄明講道:「昔日,陛下和趙千霖合力滅了楚,二人本是過命的交情,但在皇位面前也生了嫌隙。趙千霖辭了高官厚祿,屯兵青城,這十幾年的韜光養晦,今日終於要發作了。」

雲槿道:「聽說那楚王愛美人不愛江山,奸佞當道,朝綱敗壞,父皇起兵討伐原也是正義之師。」秦暄明道:「史書如此記載。」

雲槿想到一件事,事關如娘,未開口淚已經落了。秦暄明軟語安慰,她緩了好一會兒才道:「前幾日如娘翻出一塊錦帕來,那帕子和我小時候的許多舊物一起裝在箱子里。如娘說那帕子是前楚宮中之物,上面還綉有楚王瑛妃的閨名,甚是蹊蹺。」

「毓秀宮本是瑛妃的宮殿,有她的東西也並不稀奇。」

雲槿搖頭,道:「那箱子是靈妃帶我入宮時從江南帶來的,到了宮裡擱置在後殿,從未有人打開過,鎖眼都堵了。我出宮時如娘打點各種箱奩物什,說是個念想就一起捎帶出來了,前幾日撬鎖開箱,才發現那壓在箱底的錦帕。十幾年了,錦緞色澤猶新,上面的花樣也甚為精緻。」

秦暄明聽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著回去必得打量一下,他推測道:「或許,和雲兒身世有關。」

他見雲槿眉間深鎖,憂心忡忡,便道:「等過了這一劫,咱們和父親去江南,找一處院子,栽花種田,豈不美哉?」

雲槿道:「夫君所言,正是我所想。」

二人手挽著手並肩看著低沉沉的天空,風更大了,吹得角樓上的大鼓都在作響。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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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槿花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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