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相思無益
二月十四是太后的壽辰,如娘早早準備了壽禮,催促雲槿起來梳洗。
一番禮節性的跪拜禮下來,雲槿早已無聊厭倦了。玉玳和玉嫻都沒有來,倒是四公主玉宜小小的人來得最勤快。雲槿和玉宜站在滿宮妃嬪中間,想來太后也瞧不見,兩人擠眉弄眼地做著鬼臉。玉宜剛滿七歲,平日里最是鬧騰,常跑去毓秀宮找雲槿。
太后自然又是那幾句話,訓導後宮和睦之類的,雲槿聽著差不多該說完了,誰知太后的目光在人群里掃過竟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各自散了吧,雲丫頭留下來。」
雲槿忙走到太後面前,剛欲下跪,太后挽著她的手道,「坐到哀家身邊來。」
雲槿受寵若驚,平日也只有玉玳纏著太后撒嬌,雲槿又何曾時得太后親昵相待過。要說起來,雲槿唯一感謝太后的事情就是她將如娘指給了自己。
「真好,雲丫頭越發地標緻了。」太后握著雲槿的手,和藹地打量著。雲槿笑笑道,「皇祖母今天的氣色很好呢。」
「雲丫頭果然是要嫁人的了,性子比以前柔順了許多。」太后示意身邊的宮人遞過一隻錦盒,放到雲槿手中,「這支簪子哀家珍藏了多年,自個戴了,覺得辜負,送人又覺不舍。這樣好的東西,自然要給正是好時候的你們,今日就給你了。」
「這……皇祖母教我如何承受的起?」雲槿欲起身推辭,太后卻拉著她,將錦盒放進了她手裡。
「嫁了人就成了夫家的人了,但也不要忘了宮裡的父皇母后才好。你若是願意,也可常進宮來看看哀家。」雲槿聞言,頗感驚訝。聽如娘說太后早早就添了嫁妝,現下又單獨送簪子,太后莫不是想收買自己?太后又拉著雲槿說了好一陣子,雲槿不知太后何意,不過她一向心大,左不過不想就是了。
太后要喝葯了,雲槿才正殿出來,一個身影從旁邊跳了出來,「二姐,小老虎來吃你啦!」
「鬼丫頭,嚇我一跳!」雲槿捏了捏她的鼻子,牽了她的手出了太和宮。玉宜好奇地問道,「二姐,你真的要嫁人了嗎?」
雲槿輕嘆一聲,「走吧,如娘在那邊等我呢。」
雲槿不答,玉宜更是不停地問。如娘笑道,「是呀,你二姐姐要嫁人了呢,所以陛下賞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四公主跟我們一起回去,可好?」
「真的嗎?那我也想嫁人,父皇會賞給我好玩的,好吃的嗎?」玉宜眨了眨眼睛,頗感到新奇。雲槿忍不住笑了,」鬼丫頭,就知道吃!」
玉宜烏黑的大眼睛轉了一圈,扮成鬼臉直逗得雲槿和如娘兩人笑得直不起腰來。
「咦,是太子哥哥!」小丫頭眼尖,一溜煙跑過去,纏著太子道,「太子哥哥,有沒有給宜兒帶好吃的?」
「你看我手裡有東西嗎?」他略張開雙臂,笑道看著玉宜。太子也不過二十歲,可能是穿著太子朝服的緣故,顯得威儀堂堂。私下裡,太子對皇弟妹們頗為親切照顧,更是寵著玉宜。玉宜繞著他打量了一圈,不禁失望道,「太子哥哥是個小氣鬼!」
他抱了抱她,玉宜咯咯地笑著。
「貪吃鬼!明日你王妃嫂嫂在府里開宴會,我讓人來接你,帶你去吃個夠行不行?」
玉宜拍手叫好。
「皇兄」雲槿上前幾步施了禮。
「二妹越髮漂亮了,難怪有人念念不忘。」雖是玉玳才是太子親妹妹,但太子作為長兄,對幾個弟妹一視同仁,每逢節令,他給各宮的禮物總少不了雲槿的。不過是雲槿性子冷淡,輕易不與人親近罷了。
雲槿知道秦暄明是太子的伴讀,他們私交甚好。聽太子所言,覺得尷尬,低頭不語。太子並未計較,放下了玉宜,「貪吃貓,快去和你二姐姐玩去吧,我要去給皇祖母請安了。」
「好吧!太子哥哥明日可千萬記得來接我!」玉宜不放心地又囑咐了一句,才拉過雲槿,「我要和二姐的小雪球玩嘍!」
雲槿帶著玉宜到溫月宮看玉嫻時,玉嫻剛吃過葯,苦澀的藥味在殿中瀰漫不散。
「三姐,你怎麼又生病了呢?我和二姐來看你,還有小雪球,你看它多好玩!」玉宜抱著雲槿的白貓逗玉嫻開心,玉嫻沒有笑,她自己倒是笑個不停。
「宜兒到外面玩吧,你三姐姐病了,你這樣吵她,她會不舒服的。」雲槿將貓從玉宜手中放了,它一下子就跳到外面去了,玉宜高高興興地追了出去。
雲槿瞧著玉嫻病得厲害,臉色十分不好。
「二姐,你喜歡他嗎?」雲槿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住了。
「我知二姐心有所屬。秦公子不會貿然提起親事,他必定是對二姐……二姐,你要好好對他,他真的很好很好……」玉嫻說著咳嗽起來,雲槿忙輕撫著她的背,看到她這般,雲槿心裡很不好受,恐怕她這病也是為他得的。
想要的不能得到,無心的卻非要綁在一起,雲槿不禁又傷心起來。
回到毓秀宮,如娘看到太后的賞賜喜不自勝,「這支白玉簪可是前朝瑛妃的東西,可是珍貴的很呢!」
「簪子罷了,沒瞧出特別的。」
「前朝的瑛妃最得楚王喜愛,楚王親自挑選及難得的和田玉,嵌以深海的珊瑚珠為其造的這支簪子,楚王和瑛妃可是一段愛情佳話呢。」
「瑛妃,我倒是聽說,這毓秀宮以前的主人不就是她嗎?」雲槿隨意接了一句。
「是呢,這簪子可要收好了,丟了可是不得了!」如娘拿了絲帕將錦盒包好,鎖在奩盒裡。雲槿問道,「我的書怎麼不見了?」
如娘遣退了宮人,才道「早上奴婢幫公主收起來了,宮外的東西,若是被人抓住話柄,不免大做文章。」
「是鳴飛拿來給我解悶的,也不行嗎?」一提到趙鳴飛,雲槿委屈的淚水已在眼睛里打轉。
「公主,趙公子現在在青城,沒有皇上的命令擅自回京便是死罪。」如娘無法,只得狠下心來將話說個明白。
「鳴飛他會有辦法的!」雲槿聽到「死罪」不由得心裡一緊,皇上賜婚,公主出嫁,這是昭告天下喜事,鳴飛不會不知道。只是已經過了二十日了,他還沒有回來,或者說,他根本不會回來。
「如果趙將軍回來,他願意帶公主走,這是公然抗旨,到時要牽累多少人,公主想過沒有?」
雲槿慍道,「我討厭死公主了,我恨我爹娘,我恨靈妃,我恨我自己......」如娘忙道,「公主不可再說這樣的傻話了,如今這局勢,只怕趙元帥不是長久甘心受限於人的,嫁給秦公子是再好不過的了…..」
「你說……不會的,鳴飛不會的,趙元帥也不會的!你喜歡秦暄明,所以才說這樣的話。」
「公主,你每年生辰的木槿花,真的以為是奴婢弄到的嗎?是秦公子親自送來的,他不知是費多少周折才將花帶進宮的。」如娘在深宮中閱人無數,最識得人心。趙鳴飛自是將雲槿放在心尖上,卻總是年少莽撞。秦暄明溫和穩重,細心周到,這點來說,總是勝於趙鳴飛。
「真的?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每年的生辰雖然正是木槿花開的時節,只是木槿花朝開暮落,宮裡是不準栽種的。起初她也疑心如娘從哪帶的木槿花,原來是秦暄明。
「秦公子只是不想打擾公主,公主,我相信秦公子必不會為難公主的。倘若不是他向陛下求娶公主,或許現在公主接到的會是和親的旨意。」如娘從前是太後身邊的人,宮中之事極為熟悉,更是個心細聰慧之人。這些年與雲槿相依為命,雲槿很依賴她,二人可以說情同母女,聽到她這樣分析,雲槿自然不再哭鬧,只是問道「鳴飛怎麼辦?他要是知道我要嫁給別人了,會傷心,會生氣的……」
如娘知趙鳴飛年少就參與了太多殺伐,除了對雲槿,他做人做事狠辣直當,他若真放不下雲槿,指不定鬧出什麼亂子來。但云槿已為趙鳴飛傷憂不已,她只得寬慰道,「秦公子既知公主心事,想必另有打算。」
「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
「自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們雲兒生得這麼美。」沒有外人,主僕二人談話自然也無所顧慮。雲槿沖她扮了個鬼臉,「我會去找鳴飛的,只要我可以出宮。」
「那雲兒就要聽話,等秦公子接雲兒出宮。」如娘聽到她孩子氣的話根本沒在意,笑著將榻上散落的東西都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