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當牛做馬
王安石直到此時才知道自己這些年生活在別人編織的一個謊言的世界中，而自己竟然還懵然不覺。
這些老傢伙眼中只有利益，外人在他們眼中不過是棋子而已，一直以來王安石都以為自己已經跳出了棋局之外，自己也是一位執棋人，甚至自己已經取代了這些老傢伙的地位，整個大宋這盤棋都是在自己的意志下運轉的，缺了自己這位執棋人恐怕整個大宋都要崩塌。
而現實卻告訴了他，他想多了，這些年大宋這盤棋還是由這些老傢伙牢牢把控著，甚至自己這些年獲得的身份地位也只是這些老傢伙的意志體現而已，自己並非是什麼不可或缺之人，只要時機合適，他隨時都可能被輕鬆替換掉。
現在就是合適的時機了，只要自己死了，那麼借著自己的死那些真正的執棋人就可以完成他們真正的布局，徹底將趙鏑這個眼中釘給拔除掉。
王安石不僅為自己感到悲哀，同樣也為趙鏑感到悲哀，他見識過趙鏑的厲害，為趙鏑的手段感到欽佩，但是他卻不認為趙鏑能夠勝得了文彥博這三頭老狐狸，因為他能夠預料到這三人不惜讓自己犧牲的目的，那是為了驚動趙諦，只要趙諦現身那趙鏑必死無疑。
一位朝中國相身死，必然要驚動趙諦，只要趙諦現身，作為一國之主，想要斬殺趙鏑那將十分輕鬆。
王安石已經徹底清醒，雖然身處局中，但是他也不得不佩服文彥博這些老狐狸的老謀深算。
不過他雖然欽佩文彥博的謀略，但是卻不太認同他們的作為，如果大宋群臣一直這樣鬥來鬥去，他實在看不到大宋未來還有什麼希望。
不是他小覷文彥博，在王安石看來，大宋一旦失去了自己，他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人能夠頂替得了自己的位置，能夠為大宋這艘破船掌舵前行。
所以，王安石雖然清楚了文彥博他們的謀划，但是此時卻心生不忿之意，不是他王安石怕死，他實在是害怕自己身死之後，大宋直接葬送在文彥博這些善斗之人手中，在這個時候他甚至心生出幾分希冀，希望借趙鏑之手將文彥博這些盤踞朝堂的幕後黑手給一鍋端掉。
王安石的性子執拗，既然醒悟了，並且也意識到了文彥博這群盤踞朝堂上的老頑固們的危害，那麼他就認準了要除掉這些蠹蟲，所以此時他的執拗性子再次起了作用，他覺得自己應該活下來。
活下來的目的不是為活下去，只是為了活著想方設法除掉這些朝中害蟲。
所以，王安石的情緒漸漸平穩了下來，目光也變得澄澈起來，就那樣站在原地等著司馬光為自己爭取那一線生機。
這種情況卻不是文彥博那幾個老狐狸料想得到的，其實如果文彥博他們不耍心機手段，直接跟王安石坦然表明他們的心機，並且讓王安石安排好後續事宜的話，也許王安石不會有那種叛逆的心理，甚至會順水推舟地英勇就義。
可惜文彥博這些人推己及人，覺得沒有人會甘心就死，所以想方設法地算計著王安石，將王安石推出去和趙鏑打擂，謀划著這種一石二鳥之計，卻激起了王安石的反彈心理。
文彥博幾人在群臣環伺之中看著王安石靜靜站立在半空中不言不語，就那樣平靜地看著司馬光為自己爭取活命之機，這種情況忍不住讓他們微微蹙起了眉頭，覺得這種反應不像王安石的風格。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王安石絕對不會承司馬光的情，相反還會因為司馬光的謙卑求饒之態激起他的更大怒火，直接就和李逵硬扛起來。
可是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像他們推演的那樣，王安石好像並沒有想要繼續和李逵硬扛的意思，這種情況就有些棘手了。
不過現在想要阻止司馬光也來不及了，他們也只能夠眼睜睜地等待著事情的進一步發展。
司馬光見王安石的情緒好像平穩了下來，他暗暗鬆了口氣，對於自己這位老朋友的脾性他是知道的，他也怕好心辦壞事，不過讓他眼睜睜地看著王安石死在自己眼前，那他也是萬萬做不到的，尤其是他知道自己這位老朋友對大宋是何等重要，所以他才會用近乎哀求的態度拜託自己這位老友給自己一個面子。
因為他確實是覺得大宋一旦失去王安石將不會再有希望，那種真情流露才是真正打動王安石的鐵石心腸的重要一擊，如果不是司馬光的挺身而出，也許王安石真的也會覺得自己苟活於世不會有任何意義。
不過如何，現在的結果就是最好的結果，所以司馬光不敢遲疑，直接對李逵道：「壯士，我想和鏑王談談，你能夠幫忙聯繫一下么？」
司馬光手中沒有能夠和趙鏑通話的墨鏡，也就只能夠請李逵幫忙。
李逵過來汴京城時，趙鏑的確給了他一面墨鏡方便兩人之間互相聯繫。
司馬光的態度太過和善，以至於李逵這樣的莽貨竟然都有些不好拒絕，直接掏出了墨鏡激活和趙鏑取得聯繫。
兩人通過墨鏡聊了一下，趙鏑得到了李逵的彙報，知道了這邊的情況之後略作沉吟后，道：「把墨鏡給對方，我和對方聊聊。」
李逵得了趙鏑的吩咐之後，直接將墨鏡拋給了司馬光，司馬光一臉感激地對李逵拱了拱手，然後才通過墨鏡給趙鏑發起消息道：「鏑王，下官司馬光，在這裡懇請鏑王高抬貴手放介甫一馬，只要鏑王能夠答應，下官願意為鏑王當牛做馬。」
這個承諾實在是太過沉重了，但是司馬光卻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這個決定。
趙鏑看到墨鏡中發過來的信息不由得微微一愣，他完全沒想到司馬光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承諾，要知道司馬光可是司馬家的當代家主，做出這個決定可以說是完全違背了司馬家族的利益宗旨。
趙鏑愣了愣之後，才回訊道：「你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