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燒烤檔的老闆
待得雲笑天三人人影漸遠,原本被拓跋玉兒打趴在地上的幾名混混沒多做停留,灰溜溜的逃離了燒烤檔雨棚。
燒烤檔的老闆,一邊收拾著雨棚內一片狼藉的桌椅,一邊念叨個不停:「唉……,現在的年輕人啊!怎麼一個比一個的火氣大,動不動就喜歡打打殺殺。」
大半夜的,再沒有半個顧客,這裡又恢復了往常的清凈。
「他們人已經走遠了,還不快出來!你什麼時候變得喜歡這樣躲躲藏藏的了?」燒烤檔的老闆突然對著空無一人的雨棚外大聲喊叫到。
雨棚內還沒完全收拾乾淨,這燒烤檔的老闆卻好整以暇的坐在朝外的桌椅上,等待著被他喝醒的遠方來客。
這遠方來客,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尾隨保護雲笑天他們的西夏大夢。
「還是被您給發現了,不愧是我們金鴉師團的狂將軍!」
「哼,你小子難道還以為憑藉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就能瞞過我的耳目嗎?未免也太不把我江某人放在眼裡了!」
「怎麼會在這裡遇見將軍?」
「老夫在不在這裡,與你何干?聽說你好好的世子不當,跑去了星都教書,又是什麼風把你小子吹到這裡了?」
西夏大夢和燒烤檔老闆相對而坐,喝著從黑瓷茶壺倒出的劣質茶水,相對而望。
「方才那個小姑娘,就是你們拓跋家新近冒出的不世出的天才吧?」
「她這手腳可真是不輕啊……!哈哈……,我看著都替那幾個白痴感到肉疼!」
「是的,正是舍妹。」
「她和幾位今年星府別院的新生正在參加這一屆的校際交流,小子正是負責監督以及保護他們不要出了什麼意外。」
「哦……?」燒烤檔老闆幹了一杯粗茶,隨即又繼續用茶壺倒滿了茶杯。
「將軍又為何在這裡呢?」西夏大夢問道。
「哪來那麼多的為什麼,這裡是老子的家,好不容易休一趟假,自然是回家度假。只是最近好像這附近來了不少的蒼蠅,凈惹得我心煩意亂,你說可不可氣?」
「這當然是他們有眼無珠了,哪裡知道將軍的厲害!」西夏大夢被燒烤檔老闆瞪出了一身冷汗,默默為那些不知死活的傢伙祈禱。
「我這裡的生意一向不好,又來了這麼一群不長眼的傢伙不停的搗亂,你說我這每天上下好幾百萬的損失,又該誰來賠?」燒烤檔老闆似笑非笑的看著西夏大夢,心中好像早就打定了什麼主意。
「不長眼的傢伙,一向都會比較慷慨。」茶水乾澀,西夏大夢一飲而盡,笑著向等待他答案的燒烤檔老闆回答道。
「也是,還是他們慷慨啊!可不是我這種平頭老百姓胡亂敲別人竹杠,怪只怪也只能他們自己。還是你小子了解我啊!自從你小子離開了金鴉師團,我就沒幾個可以談心的人,都儘是些豬腦殼,唯唯諾諾!」
燒烤檔老闆好像回想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又幹了一杯的茶水。
茶壺不大,茶水看起來也已經不多了。
「拓跋羽一,你什麼時候回來幫我的忙?老夫可以幫你爭取一個準將的位置,讓那些尸位素餐的傢伙知道,在我的麾下可不是光是擺擺老資格就可以的。」
西夏大夢頓時明白了過來,看來將軍對劉元參謀長的不滿已經達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竟然想發動力量把他給替換掉,對他說這些話,一方面是拉攏他,更加是為了獲得來自拓跋家的全力支持。
西夏大夢當然不肯趟這淌的渾水,拒絕道:「我和紫悅新婚不久,暫時還不打算離開星都,還請將軍諒解。」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言,你只需要記得我這裡的大門雖是為你敞開著。」
「不過,紫悅那小妮子,也真虧只有你受得了!」
燒烤檔老闆一連喝了好幾杯,這時再倒水壺,裡面已經空空如也,只好把黑瓷茶壺放回了原處。
「你小子離那道門檻不遠了吧?」
「剛剛摸到,心中還沒有把握,將軍有什麼建議嗎?」
「羽一你這傢伙,在星府別院教了幾年書,怎麼說起話來也學得他們那幫傢伙一個樣,婆婆媽滿的,一點也不想以前那般痛快!」燒烤檔老闆哈哈大笑,猛然隨手拍了一下旁邊的木桌,想要讓這木桌上的氣氛更加輕鬆一些。
「我哪來多少經驗,想當年老夫邁過這道門檻時,也是稀里糊塗的,比不得像你這般天賦驚人,只要積累和時間一到,自然是水到渠成。」
西夏大夢若有所思,推己及人,也許是自己太過心急,太過刻意的追逐,反倒成了一種無形阻礙,遲遲踏不出這最後一步。
「羽一你小子等我一會兒,我進屋裡找瓶好酒出來,今晚你我二人,不醉不歸!」
燒烤檔當然有酒,但是就如同這桌上的茶水一般粗劣,雖說喝喝也無妨,但拿來招待客人卻不太合適。
燒烤檔老闆也是個貪杯之人,屋中收藏了不少的好酒,而擺在外面賣的,都是些他瞧不上眼的,他自己是不喝的。
西夏大夢自無不可,商都雲城這裡雖比不得星都,大體上也算安全,他也不必時時刻刻都守著拓跋玉兒他們。
雨棚外,原本已經漸漸稀疏的風雨,不知何時又是洋洋洒洒,漫天密布。
老闆剛離開沒多久,一名神色略顯慌張的少年匆匆趕來,和西夏大夢交換了一個眼神后,很自覺的收拾著燒烤檔雨棚內一片狼藉的桌椅。
少年氣息漸漸平穩下來,不慌不忙的把桌椅重新擺好,顯是做慣了這些事。
「先生見過我家老闆嗎?」他的手腳很快,至少比剛才的燒烤檔老闆要快的多了,不一會兒就收拾乾淨了,這時才走向正端詳著他的西夏大夢。
「他剛進屋了找東西了,應該就快出來了。」
「哦……,謝謝了。」少年還有些忐忑的氣息徹底平復,像是一塊寒冰般的臉上露出了如同陽光一般燦爛的笑容。
「先生需要些什麼,儘管吩咐。」
「需要添加茶水么?」
少年話語未畢,提著兩件白瓷酒瓶的燒烤檔老闆從木門處走了出來,看見少年也是頗為意外。
「你小子終於開竅,答應參加今年聯邦軍部的徵兵報名了。」燒烤檔的老闆看著少年,笑逐顏開,順手把酒瓶放在旁邊的木桌上,一隻滿是油污寬大粗糙的手掌欣慰的拍在少年相比之下略顯瘦弱的肩膀上。
「沒……,老闆我還沒想清楚。」少年一時語噎,神情慌張。
「哼,還沒想清楚,就回去給我慢慢想清楚了再回來!難不成我還會逼你不成,你可要想清楚要不是我有個老朋友今年在雲城徵兵處,我也不會特地叫你去報名,以後就算是你進了聯邦軍可不見得能得到什麼關照。」
「我知道,可是……」
少年顯然有什麼難言之隱,原本舒展的眉頭糾結的擠在一起。
「有什麼好可是的,你的那些小兄弟就讓他們繼續在這裡幫我打工,我難道還會虧待他們不成。」
「小七,相信我。在你離開之前,那些不長眼的敢把爪子伸到我頭上的傢伙,我都會料理的一乾二淨,不會讓你留下什麼後顧之憂的。」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你總不能照顧他們一輩子,他們總該有自己的人生,無論好壞。」
從始至終,老闆都沒有向少年介紹西夏大夢,就讓他一個先回去。
燒烤檔老闆並沒有避著西夏大夢的意思,他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只是有些疑惑一向脾氣火爆的金鴉師團狂將軍居然會這麼有耐心的勸說這樣一個其貌不揚的少年參軍。
望著那少年遠去的背影,西夏大夢不由興起了一絲好奇,卻也不便多問。
可給兩人倒滿了酒的江將軍卻沒什麼顧忌,看出了他的心思,直接說道:「那小子是我前些年收下的幫工,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照看這裡的生意。我見他人還不錯,就想著讓這小子試上一試,看看他最後能不能走到我面前。」
西夏大夢笑了一笑,不置可否,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心中自是不信。
別人不知,他和江將軍打了七八年的交道,可是明白將軍雖被人冠稱狂將軍,卻是粗中有細,實則是一隻真正的老狐狸。
只是見得將軍如此,頗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他也是有些意外,也許這少年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不凡。
也許不需要太久,他也許就會聽到少年在軍中的名號吧?就像以前的他一般。
除了雨聲,還是雨聲,雨中寂靜。
相對而坐的兩人,相顧無言,一杯杯好酒落肚,總需要人打破這難得的寂靜。
「每個人都有他的路要走,只是沒人知道自己會走到哪裡?」
「年輕人的路,還是讓他自己走吧!也許他自己走,會走得更遠也說不定。」
再無旁人,看似人畜無害的燒烤檔老闆神色一變,龐大的氣勢驟然充斥著湖邊雨中的一方世界,壓迫著突然恍如撐著一葉扁舟置身狂風巨浪的西夏大夢。
「哈哈……,年輕人,你也還不錯啊。」
西夏大夢看似不動聲色,手中還端著方才飲盡的酒杯,只是不過須臾後背便被汗水打濕,手指僵硬微顫,只要一分力量不曾用對,手中的酒杯便會化為齏粉。
西夏大夢這時卻無暇顧及將軍的稱讚,閉目沉思,細心體悟方才突如其來如同狂風暴雨般的原能潮汐。
雨棚外的雨聲在遠近高低處,此起彼伏。
「多謝將軍成全!」回過神的西夏大夢誠懇的向著坐在對面的燒烤檔老闆道謝。
「與我無關,按你的積累早就該走到這一步了。」
「喝酒。」
「三千年了,我也早就不是年輕人了,也已經見過太多出彩的年輕人了。」
「只是可惜……,他們大多都已經是死人了。」
「只有邁過這道坎成為星士,才擁有進入星空最低的資格,余著終皆會化為星塵。」
燒烤檔的老闆看著眼前的拓跋羽一,長吁一聲,滿眼是當年的自己,不知想起了什麼,面容漸漸憔悴,酒越喝越苦。
等待,無盡的等待。
曾經一起流浪至此的士兵戰友們,現在還剩下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就算流盡了最後一滴思鄉的淚,仍是只能無奈的客死異鄉,永遠也無法找到回家的路。
當一個人想要喝醉的時候,醉得往往會出乎意料的快。
酒量一向很好的狂將軍,半瓶老酒未盡,此時竟已是醉態畢露。
西夏大夢微微搖頭,不停地為將軍的空杯添酒。
酒不多,夜還長。
風雨寂寂,苦酒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