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從天而降的黑騎士
No.234
監控里出現的,是薛洋。
他的行蹤軌跡很飄忽,隔段時間便會出現在某個攝像頭的影像里,然後又匆匆消失,就這樣循環往複,很久都沒有停下來的架勢。由於攝像頭的視野有限,根本猜不出他究竟要幹嘛。
我們三人坐在屋子裡面干著急。
夏雨嘴裡嘀嘀咕咕:「如果現在有個人能去實地勘察一下,你們說效果會不會好一點兒?」
陳栗更激進:「我看乾脆直接派個人去跟蹤他。」
「嗯,有道理。」夏雨幫襯道,「任務如此艱巨,這個人必須心思縝密。」
陳栗又說:「身形還要敏捷。」
夏雨很贊同:「能擔此大任者,想必才智也非同一般。」
陳栗沖夏雨笑道:「人應該也會很帥吧。」
夏雨恍然大悟的樣子:「咱們三人里有很帥的男人嗎?」
我再也忍不住:「我說沒有,你們能不能放過我?」
答案是不能。
我藏在旅社後門斜對過的小巷裡盯梢,心裡惴惴不安。從未想過,這種只有在諜戰劇里才會上演的橋段,有一天會落到自己身上。
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九點四十。
十分鐘前,在我即將被那兩個女人強行推出門的時候,夏雨叮囑我:「不用在街上亂走,你這次的任務主要是看清那人有沒有特殊的小動作,所以找個可以望見旅社的角落躲起來就成,這樣安全也有保障,有事手機聯繫。」
眼看夏雨要關門,我死死的握住另外半邊門把手,恨不得哭給她看:「你當我心裡不清楚?這種望風的差事,從來都是由即將領盒飯的群演負責。如果硬要計較,咱倆也算是半年同窗,三月同桌,一月同寢,你為何如此狠心?」
夏雨小劍一紅:「誰跟你同寢!」
我大呼冤枉:「你理解錯啦,寢是寢室的寢。」
「寢是?寢室?」陳栗看夏雨在旁邊只說不動,乾脆自己上前掰開我的手,「小老弟果真厲害,在這種關鍵時刻還有心思玩文字遊戲。」
關門時的那聲悶響,至今仍在我腦中盤旋。
夜風吹來絲絲涼意,思緒就這樣被野蠻打斷,我陡然發現視野前方有人影閃過,根據步態判斷,除了『貓頭鷹』還能是誰?他在旅社周圍四下打探,過不多時便徑直原路返回。平地起波瀾,我整個人瞬間腎上腺素飆升,說來就來?這麼快就輪到我上場了嗎?劇組的盒飯有沒有準備好?點菜可不可以?最好是紅燒肉,燉豬蹄勉強能吃。
月光稀微,目之所及漆黑一片,借著暗淡的燈光,我躡手躡腳的跟在他身後,胸膛里的心臟砰砰亂跳,本來生理上該要喘粗氣的時刻,卻被自己刻意壓制,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他沒走多久便隻身鑽進一輛小型私家車裡,這才明白,晚上他夜不歸宿,原來是住在自己的車裡。只是他這樣做是出於何種目的,目前難下定論。
我看事成,再多停留無益,便轉身離開。回去的路上自己也在思考,如果這個神秘的鄰居是縱火犯,他大可早早動手,何必拖到現在?我原來對他的看法有失偏頗,若是現在讓我來評價,他的種種奇怪舉動更像是一個夜裡打更的保安。再把整件事的脈絡重新梳理,其實陳栗所言並非花痴少女的一廂情願,我們把太多心思都放在縱火犯身上,卻對當年那個正義的黑騎士缺乏幻想。萬一他真的會在千鈞一髮的時刻從天而降呢?想到此處又自覺好笑,他又不是踏著七彩祥雲而來的至尊寶,倘若落地沒踩穩多尷尬。
走著走著,忽覺背後憑空多出一雙冷冷的眼睛,盯的我背脊發涼。
我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將我現在的感覺稱之為盲視。
具體來說,是視神經與大腦在共同發揮作用。即使目標不在我的視野範圍,大腦也能夠感知到目標的存在,繼而告訴我們有人正在背後。這可能是因為當你把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時,你的無意識視覺系統仍在監視周圍的環境。比如夢遊者,在『看不見』的時候也能夠很好的避開障礙物而不自知。
我堅信自己的感覺不會錯,身後絕對有人,而且跟的很緊。無論我加速還是放緩,他都會與我保持一段距離。於是我故意急走兩步又猛地停住,鞋子落在地面的聲音從身後清晰傳來。
噠的一聲,彷彿踩在我心上。
真的很想回頭看看到底是誰,但是真!的!不!敢!
我心亂如麻,與其問這個人是誰,我更關心他準備幹嘛?跟蹤我的目的何在?大腦高速運轉,無外乎三種可能。一是單純貪圖財物的攔路劫匪。二是發現被跟蹤,反過來跟蹤我的『貓頭鷹』。三是正伺機作案,嫌我在周圍瞎晃悠,壞他好事的縱火犯。
此時此刻,我多希望後面那人就是一個單純攔路搶劫的老鐵,咱們有一說一,搶劫這個行當也是一個講道理的職業,老話說得好,能用錢解決的,那都不是個事兒。
我下意識的掏出手機,夏雨說有事兒可以手機聯繫,不過據我判斷,現在通知她報警顯然來不及了,只能冒險……
身後那人的腳步突然變快,我心一驚,準備要動手了嗎?敵暗我明,想要反客為主就必須先虛張聲勢。我做最壞打算,認定背後這人就是縱火犯。夏雨說當年那個貨車司機劉懷信的嫌疑最大,我雖有不同意見,但形式危急已然顧不上孰對孰錯,於是心一橫,二話不說干他媽的!轉身大聲喝道:「劉懷信,你五年前為什麼做偽證!」
時間點控制的剛剛好,我和他近距離對峙。據我目測,和他的距離大約是一個麥迪臂展的長度。如果把麥迪的臂展設定為標準單位,簡稱1臂,那麼飛哥的臂展頂多0.75臂。我不是公然diss飛哥,夢想可以有,但你不能胡思亂想,就憑他這長不過身高的臂展,還成天吆喝當職業球員,想的有點多啊!
我這一嗓子效果顯著,面前這人警惕的左顧右盼,整個人也不自覺的後退兩步。下面開始進入心理戰的環節,他在想什麼我不知道,反正我心裡是怕得要死。我們之間的空氣在這一刻凍結,我站在原地佯裝鎮定,他在我對面評估局勢,短暫的空擋讓我有喘息的機會仔細看他,樣子真的沒印象,不過我記得他頭上的這頂鴨舌帽!這不就是我和夏雨剛到烏鎮時遇見的那個人嗎?
片刻,他看周圍沒有動靜,臉色輕鬆不少,語調陰沉的言道:「你從哪聽來的?」
難道真的被夏雨言中?
我剛才拋給他的,是一道是非題,他可以選擇回答是或者不是,再者也有可能根本就聽不懂我話中的意思,而這個人卻顧左右而言他。夏雨曾經對我講過,不正面回答問題的人,說明心裡有鬼。
反派通常死於話多,但我真的沒時間跟他嫌扯,於是直指問題核心,壯膽高聲道:「你在小巷裡壓根沒有遇見縱火犯,因為你就是那個縱火犯!」
如果你是一個藝術家,作品名揚天下,自己卻鮮為人知,終於有一天,有人在街上把你認出來,你是選擇承認還是不承認?
分明有一絲驚恐的神色從他臉上掠過,隨後又風平浪靜,他冷笑著說:「我很想知道這些消息你是如何得來,但沒必要。你說的沒錯,火的確是我放的。這些年來,能聽到我親口承認的,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
口中的話尚未說完,他就快步向前要來抓我。我緊忙轉身撒腿就跑,慌亂中左腿跘右腿,趔趄兩步跌在地上。我兩眼一抹黑,心裡叫苦不迭,這下小命難保不說,死的還不明不白,***、***這樣的英雄是當不成了,只求夏雨將來能為我立個貞節牌坊,等真相大白於天下,國家追認我為烈士,她也能因此享受津貼補助。再抬頭時,不曾想劉懷信也一個狗吃屎摔到我旁邊,落到地面時,還是用臉剎的車,一團黑影隨之壓在他身上,動作迅猛,臉上的口罩被震落在地。等我緩過神來,雙眼仰望的焦點正是薛洋,而他左臉上的疤痕格外奪目。
不遠處,夏雨和陳栗呼喚著我的名字疾跑而來。
我躺在地上嘿嘿傻笑:「還真他媽的是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