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竹聽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門主不過看在往日相處多年的份上，留江黎一條命，或者也算是讓他自生自滅了。

畢竟沒有靈力，江黎不過是普通人，就算是一隻猛獸都能要了他的命，這樣也好，對得起死去的人，也沒有不留活人情面。

可少門主和江黎是什麼關係，從小一起長大，幾乎形影不離，兩人笑過鬧過，面對過生死，多少磨難過來了，感情可想而知。

所以大家都覺得少門主要護著江黎，可誰知他卻是領著個瘦小的女孩兒進了宗門。

女孩柔柔弱弱的，身上很臟，一張臉烏漆嘛黑，只有那雙閃亮的大眼睛撲棱撲棱的，靈動的很。

晚鳳歌讓人帶了小蘇去洗澡換衣服，自己則回了他的居所。

鳳源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少了鬧騰的江黎，似乎越發沒有熱氣，晚鳳歌步入院子里，略一停頓，轉而走到一棵參天的大樹前。

一條粗壯的樹枝上掛了四條繩，繩末端吊著做工精美的雕花木椅，成了個別有情趣的鞦韆，此前江黎總愛在這鞦韆上看書，有時看累了便歪著頭，睡一會兒，或者爬上樹，靠在樹杈之間睡。

晚鳳歌撫摸著鞦韆，轉而撩起衣擺，坐了上去，鞦韆很舒服，隨著人腿離地，便晃晃悠悠地前後擺動。

晚鳳歌坐好后，拿出他的「舞歌」，打開扇面，輕輕撫摸玉質的傘骨，江黎總嘲笑他，起名喜歡帶自己名字里的字，像什麼「鳳源」、「舞歌」的。

俊俏的小少年站在樹下，看著難得坐一次鞦韆的晚鳳歌，反手一指自己道：「那是不是我哪天也得改名叫晚黎？」

晚鳳歌認真思索了一下，點點頭：「你要是嫁入我家，自可以喚晚姓。」

「我呸！為什麼不是認作親兄弟，改晚姓？我嫁你做甚？！又不是斷袖。要嫁也是你嫁。」最後一句說的小聲，江黎說完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斜了斜眉梢，飛身翻牆而出。

晚鳳歌思至此，不自覺彎起了嘴角，伸出手，摸向了那棵大樹，卻突的愣住了神。

粗壯的樹榦上有一個天然形成的樹洞，不明顯，須得靠近才能看見，說是樹洞，卻也不過兩指寬，細細長長的一條樹縫。

陽光透過枝葉灑下斑駁的影子，縫隙中有什麼閃著亮亮的光芒，晚鳳歌將它取出來，竟然是一把細長的劍。

「竹聽……」

是竹聽，江黎從不離手的竹聽，當年從枯骸山回來，江黎因為不便用蛇骨傘，便改為用竹聽，難怪在枯骸山石階上沒見江黎拿佩劍。

其實拿了也沒用，江黎靈力被廢，劍在他手中也不過是一堆廢鐵，只是晚鳳歌沒想到，江黎居然把他最喜歡的一把劍留在了聖修，留在了他身邊。

「為什麼？你想斷了所有的過往嗎？你就這麼恨我？」晚鳳歌喃喃自語。

回答他的卻只有風聲，細碎的枝葉摩擦聲響在耳邊，伴隨著窗前銅鈴的叮噹樂歌。

良久，院門外有人來報：「少門主，您帶回的姑娘洗漱好了。」

晚鳳歌輕輕嘆口氣，整了一下情緒，恢復到處變不驚的冷漠樣子，淡然道：「讓她進來吧。」

門人應是，看了眼身邊女子，做了個請的手勢，便低著頭退下了。

太像了。

門人在心裡想，少門主帶回來的姑娘和蘇師姐太像了，那小女孩剛來時髒兮兮的，大家也沒注意她的樣子，這會兒洗完澡換過衣服，一眼便能看出那出塵的容貌。

大家已經開始議論：少門主忘不掉慘死的蘇師姐，哦，不對，應該是妖女，蘇幺兒本體是只青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