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密詔
「母親。」
蘇念桃拎著那隻白鴿去給母親請安。
一跨進繁爍公主的房裡，她便感覺一陣陰寒之氣撲面而來。
蘇念桃覺得涼爽，卻又覺得不對勁。
房間里一個伺候的奴婢都沒有，就連母親貼身的丫鬟都不見蹤影，偌大的房子里就只有母親獨坐在軟榻上綉著帕子。
蘇念桃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
繁爍公主聽到女兒的聲音，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緩了一課才看見。
「今日怎麼來的如此早？」
她的聲音憔悴，面色看上去也不好，母親往日都只畫一層淡妝，今日的妝容濃了些。
蘇念桃心裡咯噔一下，「女兒起的早，自然來得早。母親是沒睡好嗎？」
繁爍公主沒有回答女兒的問題，道，「明日你就隨你二哥前去蘇州老家，走水路。」
蘇念桃的心越來越沉，皺眉道，「怎麼如此急促？」
「現在京城也沒什麼事情，你在未成親之前前去走走也好。此番出去，你就卯足了勁兒玩，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就好。你二哥會全程陪你。」
今天母親奇怪的很，蘇念桃一下子握住繁爍公主正在綉帕子的手。
「母親，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僅這一句話，便叫繁爍再也忍不住，淚堤打開，眼淚噴涌而出。
她強忍著淚意，慢慢的說著扎心窩子的話，「邊疆不穩，倭寇賊人蓄勢待發，就這幾個月的事情了。你二哥已經被下了密旨，全權負責此次與賊人一戰。做先鋒全力迎戰。」
嗡！
蘇念桃腦子嗡了一下。
那一瞬間腦子像是不轉了一樣，像是被什麼東西糊住了。
她的眼淚毫無控制的流出來。
怎麼會這麼快……
她還想著且得等幾個月，這怎麼這麼快就下召了。
蘇念桃手腳冰涼，她努力地從混沌中掙扎出來。她現在絕對不能慌，上戰場是多少男人嚮往的事情，這未必是壞事。
她道，「皇上舅舅怎麼會讓二哥獨自掌權……」
按理說，二哥如此年輕，就算天賦異稟，那也絕對不可能讓一個年輕小將獨自領兵前去。此乃國家大事，皇帝舅舅怎麼會做下如此決定？
繁爍公主哽咽道，「你父親也會跟著去。」
蘇念桃蹦蹦跳的心安穩了些，難怪皇帝舅舅會讓二哥做總指揮，有父親的協助，想必是萬無一失。
她拿著帕子拭著母親的淚，「娘，您放心，父親和哥哥如此神勇，他們定然會平安歸來的，您且放寬心。」
繁爍公主連連點頭，丈夫和兒子都要出征，安穩了這麼些年的日子終於還是不平靜了。
她一向堅強，但是冷不丁聽到這麼突兀的消息，難免會擔心害怕，說到底只是一個婦人，無論外表怎麼堅韌，內里總是虛的。沒有了頂樑柱的丈夫在家撐著，她晚上連個嘮閑嗑的人都沒有了。
繁爍拉著女兒嬌柔的小手，「我曉得的，你們都是好孩子。」
蘇念桃心裡不是滋味，她終究還是一個女孩子，只能躲在父兄的羽翼後生存。
她想了想，「娘，大嫂生產，和三哥娶親之事。」
一聽到旁的事，繁爍公主的心思被轉移了些，情緒安穩了不少。
「你大嫂就這個月生產了，我都安排好了，穩婆奶媽子都備了好幾個，這是伯哥頭一胎，定然不能出什麼事。至於你三哥的事，恐怕是要往後推一推了。」
蘇念桃眉頭微緊，「皇帝舅舅沒有說要三哥跟二哥一起去嗎？」
繁爍公主一聽到這茬，脾氣瞬間就上來了，她倩手一下子拍到桌子上，靜謐的房間里嗡嗡作響，她難過哽咽的聲音傳來。
「我叫你二哥去已經是不捨得了，難道還要把我兩個兒子都賠進去嗎？」
蘇念桃忍下欲噴涌而出的淚水，勉強擠出了些笑容，安慰道，「娘，若是二哥帶著功勛回來，那也是光耀門楣的好事。」
功勛。
就是因為這該死不死的功勛，叫她靖安王府滿門忠義之輩備受猜忌，帝王之心最是涼薄。
繁爍公主順了一口氣，她睜開朦朧淚眼，看著面前的小女兒，「我需你知曉，娘從來不要你們兄妹幾個大富大貴，只要平安度日就好。」
蘇念桃回到房裡訥訥地坐了片刻，她擦拭掉落到裙擺上的淚珠。
「把庫房裡的金絲布料都拿出來。」
青梅紅著眼，「是，奴婢這就去拿。」
青梅一刻不敢耽誤，小跑著取回來了。
蘇念桃細細的摸著手裡的金絲線，似是自己呢喃著，「這金絲線穿在身上最是柔軟，我給父親哥哥一人做一身，貼身穿著，想必上，上戰場的時候會舒服許多。」
青梅咬著牙，她何時看見過一向淡然的小姐，有過這等失神迷離的時候。
「小姐說的是，奴婢跟小姐一起做，一定做得完。」
蘇念桃緩緩搖頭，「不，我自己做，我親手做。」
青梅跪在蘇念桃腳邊，雙手覆在她的膝上，「小姐，一月時間做不完的。奴婢就給小姐打下手。」
蘇念桃握住青梅的手，看著她紅通通的眼睛，站起身來。
「不，我現在就做。一定做得完。」
蘇念桃掐著厚重的布匹，搖搖墜墜的走向軟榻。
青梅扶著步子虛發的自家小姐，聲音柔緩，生怕驚著小姐，「原本想著到王妃娘娘那裡用早飯的，現在已經是午時了，小姐滴米未進，奴婢去叫小廚房給小姐準備點東西吃。」
「不，你去給我準備包袱，明日我們啟程蘇州。去吧。」
青梅眨眨眼，生怕又掉了眼淚，「是，那叫綠葉在這陪您。」
蘇念桃點點頭，手下動作不停，心裡不停構思著怎樣做會舒服一點。
還要做一些關節處的軟甲才好，要找那些柔軟卻又緊密的布料，不能太松不能太緊……
蘇州的布料莊子最多，只是會不會到時再做有些晚了。
蘇念桃仔細的看著手裡的金絲布料，一步一步的剪裁，父親和哥哥的身型還要再看一看……
這一做，便是一天，這一天，蘇念桃滴水未進。
青梅親自去小廚房熬了碗綠豆荷葉粥，端回來的時候，正看見二公子站在小姐的窗外，靜靜的站在那看著小姐做衣裳。
青梅迎了上去，小聲道，「二公子。」
「你家小姐在這兒做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