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最好的
「你是誰派來的？」
死士的雙眸里泛著死氣，他木木道，「陳大人。」
果然是他。
一個知府能擁有自己的死士，沒有巨大的財力消耗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明面上陳忠慧並沒有貪圖朝廷的錢，也沒有干出那些強霸百姓財產的事情，正是因為如此，皇上才派下他們來到蘇州深查這些事。
那到底是什麼人在背後支撐著陳忠慧，沈家？
應該不止一個沈家。
蘇競辰沉著眼，「既然已經問出來了，那我們就走吧，當這是什麼好地方呢，換個地方想吧。」
他真是一刻鐘都不想呆在這空氣中都充滿了甜膩香氣的地方。
蘇念桃聽著這怨懟非常的話，無奈的跟在蘇競辰身後走了出來。
她知道二哥心中難受。
她也明白二哥覺得她聰慧，使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計謀，耍些唬人的小手段都無妨，但是現在看來，她所涉過深，這已經超過了蘇競辰能接受的範圍。
沒有一個親生哥哥能夠眼看著自己的親妹妹半個身子都陷入到這泥潭中，尤其是散發著惡臭的泥塘。
他希望蘇念桃永遠只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不用憂慮未來和明天的遠山郡主。她享受著家族帶來的榮耀，有著母家靖安王府的支撐和皇家的維護，她將是未來京城最尊貴的女人之一。
她永遠不需要和這些骯髒不堪地人和事打交道。
這是哥哥對妹妹最好的期許。
但是蘇念桃想讓他明白，她是蘇家的一份子，她有責任和義務扛起蘇家門楣。而不是想普普通通的貴女一樣，只是等著父兄在外拚命掙來的榮耀。
兄妹倆走得慢慢地，小四和青梅綠葉都只是遠遠地跟著。照顧主子這麼多年，稍有不對都能看出眉目來，更何況是這麼強烈的情緒。
黑夜裡涼風習習，蘇念桃心中滾燙著對未來的嚮往。
「二哥，你知道我小的時候養在外祖母膝下一段時間。」
蘇競辰不明白為什麼妹妹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是，那時候你生病，外祖母對你甚是寵愛，把你接到宮裡親自照看你。珍寶孤品流水一般的送到你身邊，當時誰不眼紅。」
外祖母從小對桃桃和他們兄弟幾個就不一樣，看著桃桃的眼神中總是慈愛非常又帶著嚴厲。
當時桃桃在宮裡住的那一段時間，受到外祖母的親自教導。外祖母很嚴格，小小的蘇念桃每一晚都要學到深夜，第二日很早起來又會繼續。他記得當時他看著心疼，便央求母親把妹妹接回家來，但是當時母親眼中的複雜情緒讓他看不懂，母親只是嘆了一口氣，並沒有接妹妹出宮。
好像就是那一段時間，桃桃自從從宮裡出來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成熟，和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不一樣了。
他以為可能是外祖母教導的原因，但是現在看來，並不只是那麼簡單。
蘇念桃嫣然一笑，那一段時間，可能是這一生中最珍貴的記憶。
「外祖母中了毒。很多年的毒。每每毒發，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一晚，外祖母揮退了身邊的所有人，獨自留在寢宮裡，我那時還小，沒有分寸，跌跌撞撞的闖進了外祖母的寢宮。你能想象平日里雍容華貴，儀態萬千的外祖母捲曲著瘦弱的身軀，掙扎著，額頭上的冷汗打濕了身下的被，身上的衣也被冷汗浸透。她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那是她作為皇太后的尊嚴和自尊。」
「我看著外祖母愣了，外祖母也沒有想到我會闖進來。」
「身後的宮女跪在我身後，跪在寢宮門外，她們都不知道寢宮裡的外祖母發生了什麼。後來我關上了門。我知道，若是今日之事被任何一個宮女看見，他們都要死。我懵懵懂懂地覺得，他們會死。」
「那一夜，整整一夜，外祖母都是忍著疼，笑著看著我。她怕嚇到我。後來外祖母梳洗過後，她把我摟在懷裡，告訴我，那是她當皇后的時候被舒妃用哪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害的。」
「先帝知道她被一個妾下毒，但是什麼都沒說，就當作不知道。你知道一個女人跟我說出這樣的話究竟帶著什麼樣的絕望。不是每個人都會幸福安康。」
「這個制度對女人永遠都是不公平的。我也沒有想要挑戰這個事實，我只是想儘可能的幫助外祖母。為了我自己的野心。」
蘇競辰靜靜的聽著，無論身份高低與否，不過都是每一個人在不同的大環境下掙扎的人生罷了。
「那你就去做吧。起碼在蘇州，你可以做你想做的。」
蘇念桃輕笑一聲，「二哥，皇上不是完全信任你，信任爹吧。」
蘇競辰點頭，「是。」
皇帝年紀越來越大，疑心病越來越重，他此次派他們下來查訪蘇州這一爛攤子的事情，不過是想鷸蚌相爭，漁人獲利罷了。
那一頭皇上都不信任。
他依舊還是要上戰場的。
「皇帝舅舅並非不知道外祖母被人下毒的事，只是他怕得罪背後深不見水的舒家，怕牽一髮而動全身，他身為皇帝，身為人子，棄江山社稷不顧，棄自己被下毒的母親不顧。一心維護表面上安然無恙實則千瘡百孔的朝廷。」
後面的話蘇念桃沒有接著說。
「二哥，你覺得那位，能擔當大任嗎？」
桃花園見過的那位啊...
蘇競辰想想這些日子那位的所作所為，沉聲道，「起碼比京城的好上不少。有擔當不怕事，處理事情來也是有理有據，除了禮數不當，和沒有外戚支持，他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也正是因為沒有外戚，這也是他最有利的一面，有了皇帝的支持，他比剩下的都強橫的多。」
蘇念桃眨了眨眼，「二哥，你知道那天他跟我說要我當太子妃的事嗎？」
蘇競辰大驚，「你說什麼？」
「如果他心裡沒有成算的話，他不會跟我說出這樣的話的。」
蘇競辰沉默了一會，「那你的意思是？」
蘇念桃道，「他有野心，那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