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個夏天、12
?.......
李安靜緘默。
本認為費用一筆付清,可以緩解好長一段時間壓力。卻想不到是每個月都得支出。他計算了下,扣除周末,一個月有20來天,飯錢算60了。添上70的保育費,每個月需交130以上。
上班轉正後一天收入才三十。孩子在學校一個月的錢,他需要熬五天才掙齊。這還沒加上其他。
好在總的來說,這錢低於李安靜本的預算,他能承受。畢竟孩子有人管著他放心是一方面,兩塊錢的飯錢也使他很滿意——托小楠給黝黑漢子,一天要付8塊錢哩!略一對比,學校好很多了!
「你孩子多大了?」李振國問。
「5歲。小女孩,很懂事。」李安靜笑著回道。
「女娃子好....男娃太皮。」李振國輕嘆了口氣,顯然為他這個兒子操了不少心。「我老婆在外地打工,我媽幫著管,管不住...天天上躥下跳的...你女兒你老婆帶的?」
「...」
李安靜知道關於『老婆』這方面的事他是避免不了的,可他又不知怎麼去回復。記憶里小南就是單親家庭,重生后也沒見過,翻了幾天戶口本都還沒找著,他哪知道小南媽媽去了哪?去世了?還是離婚了?
也許未來某一天,他才能找到答案。
「點名了。」
車間主任的喊聲解決了李安靜不知怎麼去回答李振國問題的尷尬,連是走過去排起了隊。在結束后,再開始這新一天的忙碌。
....
這一早對李安靜來說太難熬。手臂的酸痛令他徹底跟不上小組平日的節奏,過慢包裝速度更是阻礙了機器的極速運轉。三番兩次的停滯換來的便是小組長與同事們不耐煩轉至冰冷的眼神,他羞愧異常,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他真的很努力了,可身體根本不聽他的話。
最後是李振國向小組長提起了幫眼前這個很拚命趕忙著的同事幫助的要求。
這雖然會影響到一整日的產量,可總是讓機器停下來等也不是個辦法。小組長同意了。
問題就這樣得到了解決。李振國這種老員工的效率遠不是李安靜可比的,地下堆滿的箱子立刻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一直到午間結束,再也沒出現堆滿箱子的狀況。期間兩人還遊刃有餘的能抽出時間吹會兒風,略微聊聊孩子上學的事。
今天午間休息的時間是短暫的。李安靜換下廠服,便擠進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來到擁簇的食堂點餐口排起隊,直等了十來分鐘,才輪到他在食堂員工面無表情中乘上兩塊錢的員工餐,最後孤零零的站在空地上,茫然的找起起了空座。
「這兒。」
李振國的聲音在這喧囂的食堂里清晰傳入了李安靜耳中,馬上他便端著餐盆坐在了李振國對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做什麼多餘的攀談,大口的灌了幾口免費的紫菜湯,接著就狼吞虎咽般對付起了桌上的飯菜。
這是大食堂幾個風扇刮不到的角落,李安靜像處在一座烈日烘烤下的鋼筋混泥土的場館中,高溫帶來的燥熱與冒個不停的汗珠使李安靜對一頓飯都吃的不踏實。可早上因他而拖緩的產量得縮小全組休息時間來彌補起來,他沒時間慢條斯理的解決午餐,再找個清涼點兒的地休息會兒祛祛熱氣了。
「慢點吃,不是給了30多分鐘嗎?」李振國喊道。
「不礙事...我平常吃飯都這麼快。」李安靜嚼著飯,含糊不清的回復,額頭的汗珠順過他那雙疲憊焦慮的雙眼,隨鼻尖淌下,再滴在身前裝湯的碗前,接著他不在意的端起碗狠灌了一口湯,本是酸鹹的紫菜湯嘗不出汗的味道,嘴巴空下的他也算能好好說話了「李哥,下午你再回自己崗位吧,我感覺身體適應了,下午我能自己來。」
李振國一愣,旋即道「不礙事。我我知道你昨天太累,今天沒適應,幫你一天沒事的。」
「不成...」又嚼著飯的李安靜嘟囔道「這真不成了。早上我已經拖了小組的產量了,下午得補回來,我能做好的。做不好,到時候我再麻煩你...」
李振國眼中一瞬間是各種複雜交錯,半晌,他才緩緩的點了點頭「趕不來就喊我。」回應他的是李安靜憨厚感激的笑。
...
火辣辣的太陽下偶爾略過的微風都沒有絲毫清涼感,撲面而來的多是燥熱與煩悶。
午間有1小時休息時間的員工們在飯後便絡繹不絕趕回宿舍,在那滿是男子汗臭的擁擠小屋裡打開風扇,灌著1塊錢的冰鎮礦泉水,愜意的享受著剩下的休息時間。
艱難的穿過陽光,李安靜回到更衣室換上了廠服,將那濕漉漉的襯衫褲子掛在柜子里,便第一個趕到了車間里,整理好那堆散亂的箱子,開始清掃起了地下的衛生。
「怎麼來這麼早....」馮瓊是第二個趕到的。見李安靜正打掃了衛生,她話音一頓,緩緩開口「我和你一起弄吧。」
「謝謝啊。」李安靜笑了笑。
「這本來我也要做呀。」抓著掃帚清掃時,馮瓊不以為然的回道,忽然又問了一句「你老婆在廠里工作嗎?」
李安靜微愕,他不大懂馮瓊問這問題的意義,想了想,面對這個很健談很好相處的女同事,他乾笑著回道「我沒有老婆。我就一個女兒。」而後在馮瓊不知是詫異又或是不好多追問的尷尬語氣中,拉長的一個『哦』字,暫時結束了這個話題。
小組的員工陸續來了。
節省了點清掃工作的一群人馬上運轉起了機器。李振國回到了原先的崗位,李安靜努力快速的抓起一個又一個落下的箱子,堆好,再抓,疊起....嘈雜的風扇與機器聲再度交接在一起,這依舊是個艱難的下午...
.....
天黑了。
李安靜摸不清這時候大概幾點,若按昨天的時間來算,應該有7點多一些吧。現在因早上的拖沓沒滿足產量要求,拚命趕忙的小組長在降臨了夜幕後,也不好繼續要求已怨聲載道的員工們繼續工作下去,宣布了下班。
漸濃的黑夜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街道上人來人往,店鋪里燈火通明,幾家服裝店口的音響敞著嗓子叫著,孤零零的李安靜穿過這一如往常那般平常的夜,提著換洗的廠服,享受著這總算到夜才清涼起的風,加快著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接小南時,黝黑漢子說應小南要求將她送回了,待李安靜那張清秀好看卻滿是疲憊困卷的臉強行擠出微笑打開家門時,小南已躺在那張滿是斑駁銹跡的生硬鐵床上睡著了。
她呼吸均勻的蜷縮著,一如往常的壞習慣。
見此,李安靜無奈的笑了笑,躡手躡腳的進了屋,重重的坐在了床前的那張小凳子上,靠在牆邊,吐了口氣,空洞的眸子無力的張望著這間老舊的小屋。
這十來瓦的的燈泡在低矮的天花板懸挂著,在這昏黃黯淡的光下,屋裡的一切顯得有些模糊與朦朧...
李安靜感覺好睏,好餓...
可他不想動。但不動又不成...小南沒洗澡,衣服沒洗,飯沒吃...
好麻木,好矛盾,他沒辦法這麼敷衍過這一夜。
尋兼職的念想,也在這一日的勞累中放棄。——李安靜想『至少今天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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