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蓄蟲葫蘆
葫蘆,因與福祿諧音,往往象徵著富貴吉祥長命百歲。古代夫妻結婚入洞房時喝的合巹酒就是用的苦葫蘆來盛。
魏三鼠拿出來的這個物件也是個葫蘆,只不過是個形似陀螺的葫蘆罐,表面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雕刻浮文,看起來異常的精緻典雅。
「這罐凸腹尖底鑲紅木邊兒,頸部光滑如玉,腹部主體紋有五毒聖君,以火繪法挑出聖君筋脈足節,堪稱是上等佳品啊。付哥,這玩意兒能抵我欠你的五十萬了吧?」
付陰匪沒說話,只是拿著葫蘆仔細察看把玩。
我沒想到魏三鼠人挺猥瑣的,但這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關鍵我還都聽不懂。
不恥下問一直都是我這個人的優點,於是我指著那葫蘆說道,「這玩意兒真的是葫蘆嗎?葫蘆哪有長這樣的啊,太奇怪了吧。」
魏三鼠很是鄙視地看了我一眼道,「這位小哥就有所不知了,這野生野長的葫蘆自然不長這樣,但眼前這葫蘆既然是古玩,那自然是匏(pao)制的。」
「什麼是匏制?」
「匏制就是范制,意思是先做一個模子出來,再把幼葫蘆放進模子里等它慢慢長大填充模子里的空間。等葫蘆長的差不多了,把模子拆開就能得到你想要的葫蘆模樣。我這葫蘆是精雕陽紋花范,乾隆時期的東西,值錢。」
難怪付陰匪拿著葫蘆就不肯撒手了,原來這玩意兒還真有這麼多說道。
看了老半天付陰匪這才把葫蘆放桌上,摸了支煙出來叼嘴裡卻沒捨得點火,追問道,「你這玩意兒哪來的?」
魏三鼠一愣,賠笑打岔道,「付哥,這真是好東西。你看這紅木蓋上六個透氣孔,這孔邊兒上鑲的都是象牙啊。」
付陰匪冷冷地看了魏三鼠一眼,寒聲道,「我問你東西是哪兒來的?」
魏三鼠被付陰匪這一眼看得一哆嗦,硬著頭皮伸手就要去拿桌上的葫蘆。
「你不要算了……」
哐!
一把匕首插在魏三鼠手邊,魏三鼠的臉一下子就白了,腳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
付陰匪看著魏三鼠說道,「你也說了這玩意兒上面雕的是五毒,這葫蘆就是個蓄蟲葫蘆。但你知不知道這葫蘆里蓄的是什麼蟲?這過了手會不會攤上事兒?魏三鼠,你吞我貨在先,拿黑貨抵債在後,你是真當我付陰匪不敢挖個坑把你給埋了是吧?」
聽付陰匪說得這麼透徹,魏三鼠哪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當槍使了。
他慌忙道,「付哥!我真不知道這玩意兒是黑貨啊!這葫蘆就是之前那買家給我的,她說這葫蘆付哥你肯定滿意,還說這事兒成了我老婆的醫藥費她們也幫我給了!付哥,我老婆得了癌症現在還在醫院裡躺著,這每天嘩嘩的都是錢,我是真的沒錢周轉了啊。」
魏三鼠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付陰匪的腿就開始哭,那慘樣真的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只可惜爺爺從小就和我說寧願相信這世上有鬼也別相信土耗子的那張嘴。
在以前有著三六九等的年代土耗子都有著『土夫子』、『摸金校尉』等別稱,可想而知這些土耗子在某些方面是真的能夠和讀書人與校尉相提並論的,絕對不真如他表現的那麼慘。
付陰匪閉著眼想了會兒,一腳把魏三鼠踢開道,「滾吧,我們的帳兩清了。」
魏三鼠一愣,隨後狂喜。
「謝謝付哥!謝謝付哥!我這就滾,馬上滾!」
魏三鼠連滾帶爬地離開,走起路來都是一蹦一跳的,就和中彩票了一樣高興。
付陰匪吩咐關悅悅把葫蘆收好后就揉著太陽穴上樓了,我趕緊趁這個機會向關悅悅請教道,「悅悅姐,付哥剛才說的黑貨是什麼意思啊,這葫蘆有問題?」
關悅悅莞爾一笑,「遇到不懂的知道叫姐了?這黑貨也就我們店裡這麼叫,其實這葫蘆在道上應該叫陰貨。你之前也聽魏三鼠說了這葫蘆上雕的是五毒聖君,這是雲南那邊巫苗們的叫法。五毒分別是蛇、蜈蚣、蠍子、蜘蛛和蟾蜍,這是巫苗們培養蟲蠱最常用也最基礎的五大毒物。這些蟲蠱一般來說都是對人體有害的,但好歹也就是蟲,能殺掉。最怕的就是那些大巫苗調出來的蟲蠱,隱蔽性強不說,生命力也強,往往在不經意間觸發某個醒蠱的條件就會鬧出人命。付哥之所以說這葫蘆是黑貨,就是因為幾條勒痕。」
順著關悅悅手指的方向看去,我這才注意到這蓄蟲葫蘆的紅木蓋上有幾條划痕。這划痕橫縱相交,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發現。但這划痕的存在意味著這紅木蓋曾經被人用繩索一類的封綁過,而且封綁的時間還不短。
蓄蟲葫蘆的蓋子本來就不容易擰開,那人還用繩索小心翼翼地封綁幾圈,這葫蘆里蓄養的蟲蠱厲不厲害這也就顯而易見了。
按照關悅悅的說法,傷人的蟲蠱一般都嗜血,而嗜血的蟲蠱一般又念舊。
現在蓄蟲葫蘆里沒東西不保證以後那東西不會回來。要命的是那東西回來的時候順帶收葫蘆的主人一條命走,那才真的是沒地兒喊冤去。
「那像這種黑貨我們還能賣嗎?賣出去這不等於害人?」
關悅悅白了我一眼,「我們店可以收黑貨,但絕不賣黑貨。既然這蓄蟲葫蘆有問題,那自然是把問題處理好了再擺出來銷售,這是我們店的規矩。」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直到關悅悅把蓄蟲葫蘆放進倉庫里我才回過味兒來。按照付陰匪的土匪性格,這葫蘆的問題多半還是得讓我去解決。
就在我出神懊惱的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我身後幽幽傳來。
「請問,你們這裡有衣服賣嗎?我有點冷,想買件衣服。」
這個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我不用回頭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
這不就是在蘆葦盪里我聽到的那個女鬼聲音嗎?她竟然追到店裡來了!
咕嚕。
我咽了口唾沫,想起這古董店本來就是和鬼做生意的地方。強自鎮定下來的我轉頭一看,發現站在我身後的女人果然和是紅衣綠褲披散著頭髮,和之前我們看見的屍體裝扮是一樣的。只不過此時的女人全身濕漉漉的,她的頭髮間夾雜著不少雜草和藻類,紅色的衣服也緊貼在她蒼白乾瘦的皮膚上,讓人看了打心底里發寒。
可能是見我這就都沒有回應,女人慢慢地把頭抬起來,濕漉漉的頭髮也隨著她抬頭的動作朝兩邊緩緩分開。
也就在這時關悅悅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身邊,伸手把我的頭往下按,不讓我和女人對視。
「店裡的規矩你不懂嗎?敢在我們這裡找替死鬼?」
女人重新把頭垂了下去,披散的長發再次把她的臉給遮住。
關悅悅瞪了我一眼,沒好氣地看著那女人問道,「你是被人給丟到河裡的,穿衣服沒用。我可以賣道符給你,你在水裡老實待兩年不害人就能解脫了。」
幽幽的啜泣嗚咽聲在古董店裡回蕩,整個古董店的燈都開始閃爍,許多不牢靠的地方也開始吱呀地搖晃起來,好像店鋪變成了擇人而噬的怪獸,下一秒就要把我和關悅悅給吞掉。
我還從沒見過這種動靜,嚇得躲到凳子下面儘可能地把自己遮擋起來。
關悅悅雙手環抱在胸前臉上滿是不屑,好像女人的這些伎倆在她的眼裡一點威脅都沒有。
古董店的搖晃持續了足足半分鐘,等女人再開口時這一切異常現象才恢復正常。
「我想……要我的玉佩。」
我心裡咯噔一聲,想起了付陰匪之前從女人身上摸走的玉佩。
這狗日的付陰匪見錢眼開,現在債主找上門來了吧!我正想小聲提醒關悅悅確實是付陰匪拿了玉佩,誰知道關悅悅想都不想的就說道,「玉佩不是你的,現在是我們的,如果你想要就拿錢來買。」
我靠,明搶啊!
躲在凳子下面的我就差給關悅悅豎起大拇指了。這正主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敢這麼硬氣,比純爺們兒還純!
女人又沉默了,好像死了以後她的腦容量就不太夠用,每次一問一答總是要停頓很長一段時間。
就在我想著這女人該不會要發飆的時候,她轉頭面向櫃檯上的一本便簽,沙啞著聲音說道,「我用玉佩,換一封信。」
「可以。」關悅悅點了點頭,示意我把櫃檯上的圓珠筆遞過去。
我哆哆嗦嗦地拿著筆正準備放在便簽旁就閃,誰知道手才剛伸過去,下一秒女人蒼白的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冷!比掉進冰窟窿還冷!
從女人身上傳來的寒氣簡直快要把我的血液都給凍住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她握著我的手腕開始在便簽上書寫,此時的我感覺大腦都冷得停止運轉了,一直到關悅悅拿著熱毛巾敷住我的手腕,我才注意到寫便簽的女人已經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便簽上娟秀的筆跡:
庚丁坤上是黃泉,坤向庚丁不可言。
乙丙須防巽水先,巽向乙丙禍亦然。
甲癸向中休見艮,艮見甲癸凶百年。
辛壬水路怕當乾,乾向辛壬禍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