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解決
半明半暗的晨曦中，天開始陰了起開，灰色的雲層遮住了原本應該放亮的天空。
那種感覺，彷彿隨時都會落下雨來。
朝會時間已過，卻遲遲不見皇帝身影。
無極殿內，列班上朝的一眾大臣亦得知魏沖死於七煞之手的消息，皇帝又遲遲未現身，不免交頭接耳起來。
此刻的明德帝沐靈遜已然換號朝會衣冠，卻始終端坐於寢殿之內，在去不去朝會之間猶豫不決。
安郡王出征未歸，此刻朝堂之上多是魏氏黨羽，屆時議起魏沖被殺一事，風向會向那一邊傾斜可想而知。
沐靈遜從未懷疑過安郡王府對朝廷的忠心，亦從未懷疑過沈毅對沐氏皇族的忠心。
他雖對魏后百般嬌寵，甚至進而對魏氏族人百般縱容，然若為博魏后歡心會傷害到安郡王府，這顯然是不可取的。
沈毅離京平叛之前，上書痛陳魏沖種種罪狀，建議應治其死罪。
這件事被皇帝以，眼下平叛要緊，日後在議給搪塞過去。
他如何也想不到，沈毅竟然膽大妄為到先斬後奏，命七煞將士衝進瓊州刺史府取魏沖首級。
今日朝會取消。
這是沐靈遜思量再三后做出的決定。
明德帝的貼身太監楊明接到口諭，畢恭畢敬地退出殿外，過了一會兒又折了回來。
他走出殿門十幾步，恰好遇見魏皇后在侍女伺候之下迎面而來。
楊明連忙迎了上去，向主子行不知已經重複了多少次的跪拜請安。
魏皇后深邃的眸色里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威嚴，她輕輕抬手，示意楊明起來，淡淡地問了一句。
「楊公公這般步履匆匆，不知急著去做什麼。」
楊明起身後，微躬著身子，不敢直視魏皇后投來看似平和的目光。
在這深宮禁院摸爬滾打多年，他很清楚在這位主子面前一言一行都必須小心再小心。
「回主子，陛下有意取消今日朝會，老奴正欲去前殿傳達陛下口諭，故步子倉促了些。」
「取消朝會，為何？」
其實，聽到楊明說出取消朝會的那一刻，魏后便已猜到了其中緣由。
然而，她還是故作疑惑地問了一句。
「回主子，是何原因陛下並未明示，老奴不敢妄自揣測。」
「是嗎，」魏皇后塗成深色唇角微微揚了揚，微微頷首道，「楊公公，你暫且不用去前殿了，待我去見過陛下再說。」
「這……」楊明依舊微弓著身子，魏皇后的畫讓他有些為難。
眼前這位皇後主子權傾後宮，又是皇帝最寵信之人，她的指示自然不敢不從。
然，皇帝口諭亦是聖旨，因皇后一句話便被駁回似乎不太合適。
若被皇帝誤以為在他楊明眼裡，竟有人大過皇帝，後果恐怕很嚴重。
「怎麼，很為難嗎？」
魏皇后看出楊明心中憂慮，知道這個奴才是個做事滴水不漏之人，又道。
「罷了罷了，本宮自會對陛下言明，不會讓公公你遭受責備的，前面帶路吧。」
「謝主子體諒，老奴這就伺候主子去見陛下。」
言罷，楊明便折返而回，畢恭畢敬的引著魏皇後去見明德帝。
行至殿外，魏后沖楊明揮了揮手，示意他不用通報，在門外候著，隨同的侍女也在門外候著。
而後，一人跨過半尺高的門檻，邁進殿內。
那時的明德帝正側坐於踏上閉目凝神，左手指尖胡亂撥弄著一串瑪瑙念珠，魏沖被殺一事無論如何終歸需要一個結果。
平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明德帝聽到了，卻未張開微閉著的雙目，只是語氣沉沉地問了一句。
「是楊明嗎，為何這麼快就回來了。」
那人沒有回答，腳步聲繼續靠近，一步，兩步，三步，在榻前停下。
「陛下，是臣妾。」
這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沐靈遜不由得一驚，手上的念珠猛地停住，微閉的雙目隨後張開。
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就在眼前，依舊美的無可比擬，依舊美的攝人心魄。
他不是沒有想到魏後會來這裡，只是沒想到會在此時出現。
「哦，是愛妃呀，我還以為是楊明那個奴才回來了呢。」沐靈遜收起臉上的驚訝，藉以僵硬的笑容掩飾道。
「陛下，臣妾方才於殿前遇到楊公公，知道陛下欲取消今日朝會，臣妾斗膽讓他住下腳步，希望陛下不要怪罪臣妾。」
沐靈遜知道魏皇后定是為侄兒被殺一事而來，如今又將去前殿傳旨的楊明攔下，不知有何打算。
「愛妃多慮了，朕如何會怪罪愛妃呢，只是不知愛妃為何會將楊明那個奴才攔下來，愛妃坐下再說。」
魏皇后往左移了兩步，在皇帝身左的位置上坐下。
「陛下，臣妾知道陛下在為魏沖之死為難，故前來解陛下之困。」
明德帝原以為皇后此番而來定是欲為死去的侄兒討一個說法，可聽這口吻似乎有些不對，因而問道。
「是嗎，不知愛妃對此事有何見解？」
「陛下，魏沖膽大包天，竟然私吞賑災糧款，以至鬧到官逼民反的地步，其心可恨，其罪當誅。我魏氏有次族人，實屬家門不幸。」
這樣一番話由魏后口中說出，明德帝對此倍感意外，意外之餘卻是鬆了一口氣，果真如此自己左右為難之事便迎刃而解了。
於是，便順水推舟道。
「愛妃深明大義，大舜能有愛妃這般賢后實屬朕之幸，大舜之幸，萬民之幸啊。」
「臣妾身為陛下的皇后，這些不過是臣妾的本分，何須陛下這般讚揚，陛下，想必眾位大臣已經等急了，陛下還是即刻前往朝會吧。」
魏皇后雖為明言該如何處置魏沖被殺一事，然其態度已然明了，明德帝既已知其心思，便沒再多問。
有些話不一定要說出來的。
沐靈遜從榻上下來，魏皇后亦於榻上下來，替他理了理衣襟，而後微微抬高了嗓音，不是很高的聲音里盡顯威嚴。
「楊公公，快伺候陛下上朝。」
楊明一直在門外候著，聽到主子傳喚自己，連忙答應著走進殿內，在榻前七步之外的地方停下，一邊跪拜一邊達到。
「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