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三章 走火入魔
百里墨:「……」
不過他很快調整好心態,湊上前去,順著夜玄凌的目光望去,也嘆了口氣兒,「唉,太子妃她,到底還是去了。」
「讓她去。」夜玄凌眸色忽明忽滅,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頗為複雜。「左右我也攔不住她。」她一貫如此,你越是橫攔豎擋的事兒,她越是非要衝上前去,探個究竟。
「好奇害死貓。」百里墨隨口發表了觀點。被他們家主子冷冷回望了一眼,忙著改了口,「好奇害死我,害死我,哈哈。」
「……」
錦秀找到褚赫的時候,他已經暈倒在橋頭上。嘴角全是血,人也虛弱的奄奄一息,與傍晚之時,初見的那個錦衣華服的少年公子,已經判若兩人。
錦秀探了探他的鼻息,氣息微弱,好在並無生命危險。她從結界空間里取出幾株藥草,用手擰成汁,滴在他的口中。
這藥草名為還魂,有讓重傷病人迅速恢復意識的功效,還是當初蘭珏贈與她的。
蘭珏……
這名字,也牽著人心腸。
意念飄得久遠,模糊了少年曾經的眉眼。陌上荒涼的小道,那背著她的削瘦肩膀,終是只停留於記憶中。
那年,她剛遇見雲景,是在初夏。雲家父母都是外派公職人員,柏叔領著她來到一片甸子里,指著不遠處那個背著葯簍的少年說,這便是東家公子,性子很好,你以後就跟著他吧。
柏叔見她總是被同族的幾個孩子欺負,就把她領到了雲景的面前。
一開始,她很拘束,和雲景住在雲家鄉下的宅子里,大多時候都是閉口不言的。雲景見她總也不說話,不知道打哪兒學會了一種魔術,打個響指的光景,就能讓天空綻滿銀花,飛濺起來,再徐徐飄落,很漂亮。
雲景帶著她去野地里採藥,一一告知她各種葯的名字和用途,其實他都說了些什麼,她當時根本沒記住幾條。
只記得那少年,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睫毛會投在臉頰一道扇形的剪影。睫毛很長,將他眼底的情緒遮起來,都是她捕捉不到的小心思。
「做什麼這麼看著我?」他又笑了,笑的溫柔清淺,像田野里的鳶尾花,她也彎了唇角,笑問他,「三哥會不會生氣?」
「嗯?」他抬了眉眼,不明所以。
「我從未看過三哥生氣,」她擺弄著手裡摘下的雜色野花,咕噥出聲來,「想象不到你生氣的樣子。」
他笑了,點了點她的額,「整日胡思亂想什麼呢。」
那時,她想,上帝給每個人都分了七情六慾,唯獨厚愛了他,少分了他慍怒。因此,這人大概與生俱來,就不會生氣。
掌心漸漸灼熱起來,她抬起手來,就看到掌心忽然變成了一個淡藍色的熒光屏,裡面閃現著模糊的圖像。
錦秀忽然想起了那日替她解開鳳凰劫的圓盤,最後就是消失在掌心上的。她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掌心,也便是這時,上面的圖像漸漸清晰起來。
像鏡子一樣的,照在一處宮殿里。這宮殿,幾日前,她去過,正是白離然的寢宮。
當初給她下了鳳凰劫的人,如今又給她解了,解完,又將一個不知名的神器化在她的掌心中,「這算什麼?監視?」錦秀諷刺的笑了起來。
看了看掌心灼熱的光圈,剛想攥緊了拳頭,裡面忽地出現了一個人影兒。那人一襲黑衣,匆匆進得殿中,掀開寢殿層層帷幔,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那人髮絲散亂,臉色蒼白,汗跡涔涔,口中不斷囈語著什麼。
「宮主。」雲魄匆忙上前,將那人扶起,卻見他的眼睛,倏地睜開,淡藍色的瞳仁伴著火焰一般的攝魄光芒。他似在拚命壓抑著這異樣的情緒,樣子看起來無比的痛苦……
白離然……錦秀嘴角的弧度,在不知不覺中褪去。
她太了解白離然了,他素來衣冠整潔極重儀錶,喜歡將所有負面的東西藏在內心深處,表面上永遠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而這一回,他失態至此,原因怕是只有一個,他已經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走火入魔?
錦秀的心提了起來,走火入魔意味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白離然一向功夫極高,又性情寡淡,他不會去追求什麼功高蓋世而將自己逼到那個份兒上去。
怕不是他本就受了重傷,心脈受損,體內邪氣滋生紊亂了經脈而導致……她不敢再往下聯想,她緊緊攥住了拳,遮住了有關那人的一切信息。
可在這一刻,她的心是顫抖的,不可控制的在痙攣著。
「白離然,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鬼,從今往後,你這條命就是我的;」
「小白,我這人脾氣不好,蠻不講理還自私霸道,你跟了我,以後愛恨生死,誰都沒資格摻和!愛,我不會虧待了你,恨,也當由我一刀結果了你!」
「小白,你總是患得患失,從我決定牽著你的手,昭告世間的那一刻起,你就該明白帝后的責任!」
小白……小白……無數的信息在頃刻間湧入她的腦海,讓她頭腦混亂的像要炸裂開來。
「我還沒讓你死啊!」她輕吼出聲,這聲音,壓抑著,不甘著,糾結著,心似跌入了無底深淵,一直在不停的下墜,抓不到救贖。
「姐姐……」
微啞的一聲呼喚,將錦秀混亂而又邈遠的思緒喚回到現實中來,褚赫輕輕攥著她的衣擺,意識還是有些迷離。儘管她十分想告訴他,我不是你姐姐,卻怎麼也不忍心說出口。就任由他攥著衣擺。
「褚赫,」她蹲下身軀,一手托在他的脖子后,將他扶著坐起,一邊為他擦拭唇角再次溢出的血液。
他開始重重地咳了起來,她踉蹌著將他抱起,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回趕。卻被身後不知何時來到的人攔住,那人拽住了她,將人從她懷裡接過,沉聲道,「我來!」
夜玄凌抱著褚赫快速走遠,錦秀慢吞吞地走在後頭,腦袋裡一片混亂,不知在想些什麼。儘管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承認,這心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她死死地攥著掌心,彷彿這樣,就真能不去擔心那個人。
或許那些凌亂的記憶,都是從前的泡影……她自己總結著,按捺住所有的不安,決定先去安頓好褚赫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