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解藥馳援
?同一時間裡,瑟瑟江上演的是一出傾船好戲,而瑞安城門外又是另一出狹路相逢的好戲。
城外道路上,兩人兩騎向城門而去,馬上是兩個雙生姐妹,看上去約莫十三、四歲的模樣,身量纖細,眉目如畫,額心有一抹殷紅的血印,一眼看去好似點了一滴硃砂點,細細一看,卻是長在肉里的一滴血。
其中,圓臉細長眼的少女是雙生子中的妹妹,名禁言。瓜子臉杏仁大眼的少女是姐姐,名叫禁笑。
前方,自瑞安城門方向奔涌而出一隊世家子弟的人馬,他們前後呼喝揚鞭,弄得一路塵土飛揚的,正向雙生姐妹的方向而來。
隊列中,齊頭並進的兩人一個是望京大長公主的養孫、當今慶曆帝的九皇子、前廢后林氏唯一的子嗣——阜陵王趙熵,一個是客居瑞安城的齊王世子蕭昭賢,他們正是要趕往瑟瑟江,去迎接齊王一行人入城。
這樣兩對急匆匆的人馬相向而行,都佔據道路的中間,都是快馬加鞭絲毫不減速的架勢。眼瞅著越來越近,大有迎頭相撞的局勢,卻未見一方有避讓之意。
「前方何人!還不快讓路!」齊王世子隊列中,有人衝出來氣勢洶洶的叱喝二女。
那方話落,這邊雙生女的馬就要到眼前了。
只見圓臉的妹妹將鞭影這麼隔空一掃,凌厲之風直撲男子而去。唰唰幾道鞭聲過後,男子從馬上滾落。
「放肆!敢在本世子面前逞凶!」
蕭昭賢、阜陵王同時甩出馬鞭,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兩個弱女子。在瑞安城的地界上,他們這等身份尊貴的人,若是還被兩個女子壓制住出了丑,簡直是沒法混了。
然而,任他們是兩個男子,卻也難敵對方。別看兩個女子纖臂細腿的,一鞭子甩出的力氣卻有千鈞之勢。蕭昭賢一個避身而過,躲過了一鞭子,旁邊的一棵小樹應聲被打斷了。幸好對方沒有再傷他之意,收了鞭。
阜陵王那邊的情況較好些,好歹他也是受過隱國師指點的人,從馬上戰到馬下,打飛了對方的馬鞭。對方不服,還要再戰,就聽瓜子臉的姐姐喊道:「禁言,別玩了,小心誤了主人的正事。」
與阜陵王纏鬥的女子聽言,飛身上馬,留下話:「哼,改日再教訓你們。」
這姐妹二人全然不顧這一番因他們而起的混亂,即刻越過馬隊,揚塵遠去。
「呸,呸!」蕭昭賢滿面塵土的自地上爬起,連聲咳唾。「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什麼人敢在瑞安城囂張,若被我逮到,決不輕饒。」
蕭昭賢忿忿發狠,阜陵王提醒他:「此事日後再說,還是快去接齊王吧。」
他們不知道,等他們趕到瑟瑟江邊時,看到的卻是齊王一行人如落湯之犬,形容狼狽。
從混亂中抽身而去的姐妹二人,一路直奔瑞安城達官貴人所居的坊市。
「姐姐,咱們光天化日的直接去定王府,會有麻煩嗎?」禁言問。
「十萬火急救人,當然刻不容緩。放心,杳娘那邊應該把人引開了。」禁笑解了疑惑。天家監視定王府,他們清楚得很。
「那就好!」
二人快馬加鞭,須臾,在定王府門前停下。
禁言抬頭一看,眼前的宅院雖有二分氣勢,但斑駁的朱漆大門、草草修補的院牆無一不展示著寒酸,她以為自己走錯了。
「姐姐,江家不是親王之爵嗎?這府邸太破落了,連一般的商賈之家都不如!」
禁笑抬頭看了看匾額,確認道:「沒錯。是江家。」
二人隨下馬,翻牆直入定王府,喊著:「解藥來了!」
定王江一諾與女兒江楠聽得聲響,匆匆迎上去打開寒玉匣,不由得雙雙驚喜:「九曲靈芝,冰凌花!桐兒(哥哥)有救了。」
玉盒之中赫然是他們苦求而不得的九曲靈芝與冰凌花,正是解救命懸一線的定王世子的奇葯。
禁言、禁笑姐妹看著江桐服下藥之後,總算鬆了一口氣:「主人交代的任務完成了。」不枉他們這一越來輾轉北鵠、大威來回取葯、送葯了。
江楠受父親之命,招待二人在外廳休息。面對著滿桌酒菜,禁言不顧形象的往嘴裡塞大塊的肉,禁笑則手舉酒壺,不拘小節的痛飲。姐妹倆,一個好肉一個好酒,各得其樂。
「我叫禁言,這是我姐姐禁笑,快報上你的名來。」她邊吃邊不忘與江楠交談。
江楠深知眼前二人是琪姐姐的護衛,不同於一般貴女身邊的婢女,不得低看。
「我叫江楠。你們的名字好怪,為何叫這樣的名?」
「還不是因為主人整天寡言少語、悶悶不樂的,我們姐妹二人只好善解人意的給自己取名:禁笑、禁言,以討主人歡心……」
禁言的話匣子打開了,語帶怨念的表演著與「禁言」這個名字相反的愛好。
禁笑對妹妹的哀怨抱以無視,戳穿她的自說自話:「別亂污主人清白!當初是誰積極主動的要叫這名字的,還笑嘻嘻的問主人好不好聽。我可記得主人連個白眼都欠奉,你卻自以為是地認為主人很喜歡這個名。」
「姐姐,留個面子么,趁主人不在,說說小謊都不成么?」
「不成!事關主人,任何話不可以亂說。現在到了瑞安城,不比以往,尤其在杳娘面前要小心點……」
「好啦好啦,知道了,都說了多少遍,杳娘論輩分是主人的姨娘,論身份是主人的大管事,對她要恭敬,說話要小心……我都記住了!姐姐,你別小看我嘛,我不會惹麻煩的。」
「就你這張嘴,哪裡會不惹麻煩!」
「姐姐……」禁言膩歪著就往禁笑身上撒嬌。
看得江楠十分羨慕,她也想有姐姐可以撒嬌,但好像不可以撒嬌,因為她唯一可以叫姐姐的人就是江琪了。
「你們的感情真好。禁言沒說錯,琪姐姐是不太愛說話,她小時候就這樣。」
江楠記憶里的她,比現在更不快樂。
「你見過主人小時候?快說說主人小時候發生過什麼事!為什麼主人經常一天不說話,一點都不快樂?從四五年前我們見到主人時,她就這樣,到底為什麼?」
禁言迫不及待想了解江琪的過去,誰讓她的主人什麼都不說的。
「這……」江楠面色為難,父親叮囑過不要向別人提及琪姐姐和姑姑。「琪姐姐的事,我不能說。」
「既然不能說就不說了。」禁言換了一個話題。「你家哥哥怎會中了北鵠的毒?幸好我家主人未卜先知,早早要我們拿到解藥,不然你哥哥鐵定沒救了。」
「都怪我不好……」江楠神色懊惱,「上月北鵠使者入京,揚言本月比武要踏平定王府,我一氣之下前去挑戰卻著了別人的道,哥哥是為了救我才中了對方的暗器……」
「原來如此。這是北鵠皇族的毒藥,只有北鵠皇族才有解藥。我一路上都聽說了,你國陛下真不要臉,明明有北鵠進宮的九曲靈芝、冰凌花,卻偏偏不給。幸好我家主人認識北鵠的人,不然你家哥哥就危險嘍。」禁言嘮里嘮叨間,就將幾件事說明白了。
「有勞你們了。這葯很難取吧。」
「換做別人一定難取,但是我家主人,好取得很!北鵠那個什麼王子一見主人的信物,就把葯給我們了。本來主人是讓我們有備無患的,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這其中的信息量很大,江楠心想琪姐姐怎麼能掐會算,還認識北鵠的什麼王子。那武者之決他們家是不是可以躲過一劫了。
「琪姐姐現在在哪裡,我想見她。」
禁言禁笑姐妹相視一眼,雙雙無奈。還是禁言回答:「我們也正找主人呢。一月前,主人派我二人去北鵠取葯,讓我們直奔瑞安來,這會兒不知道哪裡去了。自我們跟著主人四年以來,不是被趕得遠遠的,就是四處替她跑腿,還不如假仙跟著她的時間長。」
江楠疑惑:「假仙是誰。」
「假仙就是隱國師的徒弟,不離最最討厭的九術。」
江南笑了,原來是繡衣使者,也不知他怎麼招了禁言的恨,得了這麼個別號。
「你說的是隱國師的徒弟,繡衣使者吧。」
禁言哼一聲:「假模假樣的。還是不離好。」
「不離是誰。」
「不離啊,可厲害了,是血手盟的盟主,江湖人稱冷麵閻君。」
「真厲害。」江湖的奇異吸引著江楠,也超出了她的認知。
禁言驕傲地說:「那是。當年可是不離將我們姐妹從渤國救出來的……」說到一半她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不提了,都過去的事了。說說,你想見主人做什麼?」
「我想求琪姐姐幫我們度過武者之決。十年前父親和哥哥未能應戰北鵠武者,使得大威要向北鵠納貢,雖然父親將封地所有收入和家中資產都拿了出來,以定王府個人名義納貢,以一家之恥抵了一國之恥,但我家還是落得被人人唾罵的下場。陛下有意懲罰冷落我們家,瑞安城的人辱罵看不起我們家,怪只怪我們自己不爭氣。」
江楠滿臉苦澀,訴說她六歲以來就面對的生活。
禁言拍拍她的手,勸慰:「狗皇帝不要臉,哪有看著江家落敗而不施援手的。你放心,這種小事用不到主人出面,到時我來幫你教訓他們。」
江楠扯開嘴角,苦笑了一下,以為這不過是安慰之言。
「我們不能久留,要回去復命了。」禁言禁笑姐妹告辭離去,直奔京中聯絡點群藝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