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封印
「什麼?」
顧靈芷震驚,剛要從床上坐起來,又被元空子按了回去。
「你可記得,為師跟你說過,三重封印若解開,你會面臨什麼?」
顧靈芷覺得耳朵轟轟發響,似乎還殘餘著方才爆炸的陰影,她舔了舔有些乾裂的下唇,低聲道:「封印一旦揭開,我就註定會……」
她每一個字都說得很慢,但到最後這一句話時,語氣忽然變得輕了。
「在二十五歲時,死於非命。」
那一句話說完,元空子也沉默了。
天命難違。這一個道理,修了一輩子仙的元空子如何不懂。但當年,他師父,也就是顧靈芷的師祖看過她后,說事情或許有轉機時,他便同意了那個方案。
在顧靈芷身上設下三重封印,保她這些年歲月無憂。
可是最後能不能渡過二十五歲那個關口,扛過那個命劫,還是未知之數。而如今,她才不過虛歲十八,第一重封印就解開了。
難道,當真是天命不可違?
「師父。」顧靈芷不由自主地伸手按在了左腹處。
當年設下的封印,就在她左腹的胎記處。迴環重疊的花紋,疊於她胎記上,似美人花鈿,細細描摹。
「我今日,」顧靈芷微有些發怔,「並沒有受傷,連一點皮肉傷都沒有,為何……」
為何第一重封印就解開了?
「流風谷的事情,」元空子說:「景朗已經跟我說了。但其他的,」他盯著顧靈芷,「你不可有隱瞞。」
「是。」顧靈芷木然地點點頭,將今日與那紫衣女子對戰時的細節一一說來,還說到自己化身男裝去追趕她時,問到的那個姑娘的名字,「她說,她叫繁縷。」
對這名字,她毫無半點印象。看元空子的反應,似乎也是第一次聽說。只是當她說到那女子身上的術法氣息和在她瞳仁深處看見的散碎畫面時,元空子眉頭微微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
「就這些了?」元空子問道。
「嗯。」顧靈芷下意識地點完頭,忽然有些心虛。
白日里,她其實還遇見過一個人。
在溪邊時,她還死不要臉地吟唱了一首詩,大大咧咧地隔著溪水,調戲對岸的公子。
幸好元空子已經起身,負手身後,轉頭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然,此刻顧靈芷臉頰上飛起的紅暈,定然會泄露她心底的秘密。
不知為什麼,她並不想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她歪頭想了想,不知道她兄長顧嘉喬能不能查到那名男子的信息。但她父親是戶部尚書,管的就是戶籍那些,若有顧嘉喬的圖像,再費心尋找一下……
「靈芷……」元空子淡淡轉身,道:「你歇息幾日,等身體好些了,去一趟并州吧。」
「并州?」
「你師祖日前來信,說他現今在并州落腳,讓我尋個時日,囑你去一趟。」
顧靈芷沉默了片刻。
那位師祖雖曾是北淵宗的人,但早已脫離北淵宗,雲遊山外數十年,只除了和她師父元空子偶爾通一下書信外,便是一個極為神秘的人物。他擅長推卦演算,在外頗有名聲。但他向來行蹤莫測,外界的人即便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也極少能找得到他,更遑論能夠和他見上一面。
即便是大魏天子,也僅僅知道有這個人,不曾見過面,更不知道元空子和他的師徒關係。
「師祖……」顧靈芷緩緩開口,聲音輕得有些飄忽,卻透著一股冷靜,「應該早就算到今日這事了吧。」
因為知道她的第一重封印會解開,也知她定然心中有所疑惑,所以乾脆讓她去一趟。
其實,說起來,這位師祖對她也算頗為憐愛。
雖早知生命有數,壽命有期,但能得到這麼多人的寵愛,她還是覺得這輩子挺值得的。
活過,已經足夠了。
長不長什麼的,其實也不太重要。
這麼想著,她便揚起一張笑臉來,對元空子道:「徒兒知道了。」
歇息歸歇息,以顧靈芷那性子,其實也就躺了兩天,到第三天的時候,白天還能裝模作樣乖乖蹲在房間里。待得夜色降臨,就像只貓一樣,滋溜地躥出去了。
當然,她臨走的時候,不忘撈從箱子里撈出兩壺酒。
入夜後,山上時常會起風。她素不畏寒,便是冬日裡,手腳也常常是暖乎乎的。但想著是去找昀澤那傢伙喝酒,為了避免被他念叨一番,顧靈芷還是順手從門口的架子上撈了一件披風披上,又把酒壺藏在披風底下,這才出門去。
此時已進入暮春,大地陽氣日盛,但山上的夜晚仍舊要涼一些。
這個時候,喝一兩盅小酒,最是合適了。
顧靈芷抬頭看了一眼天,十分地滿意。今夜的月色彷彿也迎合著她的心意,月朗風清,甚是宜人。和師父那一番深談后,心中鬱結的情緒彷彿隨著疏朗的月色消散了。
她舔了舔舌頭,恨不得現在就把酒壺掏出來,拔開塞子喝上一口。
可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北淵宗內,每天晚上會有弟子巡邏。發生了白日里的正殿被炸一事後,巡邏的時長和輪班的次數都更密集了。因有些盛京的望族子弟離開了,北淵宗內人手不夠,原本沒有輪值的昀澤,今夜被臨時調去了。
按時間算,約莫還有一刻,昀澤就能結束今晚的當值了。
顧靈芷找了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三兩下猴兒似的躥了上去。借著婆娑的樹影和夜色遮掩,悄然藏身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正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有腳步聲緩緩靠近。她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見一高一矮的兩名北淵宗弟子提著燈籠,在離大樹還有兩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師兄,你走嗎?幾位師兄師姐都已經在盤算向大師兄請辭了。」
「走?」高個子問道:「走去哪?我十歲就拜入北淵宗,到如今已有十餘年了,和親人早斷了聯繫,還能去哪?」
「你不是還有個舅舅嗎?雖說多年沒有聯繫,但好歹能躲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