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留宿(一)
喻孤簫看著母女二人互相攙扶著回家,心裡閃過一絲悲涼。
兩人看上去是窮苦人家,而且像是母女二人相依為命,日子雖然清苦,但至少兩人可以相互扶持。而自己,雖然出身高貴,但如今也只落得個孤身一人。
喻孤簫冷笑了一陣,起身趕路。
腳踝上的傷越來越疼,右腳已經不太敢著地,他只能咬著牙蹦著往前趕,好在前面的人家不算太遠。
再往前走走,喻孤簫就能聽見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和小孩兒哭的聲音,突然心裡洋溢著一陣暖意,這樣有煙火氣的生活真是讓人羨慕不已。
「哎!」耳邊響起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喻孤簫抬頭一看,借著月光看清楚,原來是剛剛遇見的那個姑娘,喻孤簫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前面就是我家,跟我來吧。」姑娘簡單地說道,說完轉身就帶著喻孤簫往回走。
喻孤簫沒有反應過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許是那姑娘感覺到他沒有跟上去,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道:「不來正好!家裡沒地兒給你睡!」說著又轉身走了。
喻孤簫這才反應過來,緊跟兩步,只是腳下疼痛難忍,又只好慢下來,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挪。
那姑娘回身看了看他,嘆了口氣又折回來,直接上手挽著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扶著他走,喻孤簫又是一愣。那姑娘沒說話,低著頭走路,喻孤簫漸漸地也便放鬆下來,輕聲道:「謝謝你······」
姑娘冷冷地「嗯」了一聲,還是沒有抬頭。
沒走多遠,便到了一處小宅院,姑娘鬆開喻孤簫先去開門,對喻孤簫道:「進來吧。」
喻孤簫滿懷感激地點點頭,蹦了進去,姑娘鎖好門,又過來攙扶著他進屋了。
屋裡點著一根蠟燭,昏暗得很,那位老婦坐在一個草甸上用竹篾和麻繩編籃子,已經編出一個底來了,那婦人聽見有人進來,停下手裡的活計,輕聲問道:「回來了?」
姑娘鬆開喻孤簫,有些不大情願地道:「回來了!人也帶回來了!」
「多謝大娘和姑娘!」喻孤簫躬身一禮,婦人笑著擺擺手,那姑娘還是一臉的不情願,瞪著喻孤簫。
「家裡簡陋,公子若是不嫌棄就先在這裡湊活一晚。」老婦道,手裡又忙了起來。
喻孤簫連忙點頭致謝:「多謝您!」說著挪到老婦身邊,仔細地看了看她的眼睛,確定應該是看不見東西,但是手下竟然還能如此嫻熟,喻孤簫不禁有些驚訝。
「我和雲兒兩個人,就靠這個活著,我沒別的本事,就會編竹籃,雲兒嘴巧,賣的也快!」老婦輕快地說道,提到女兒還有些誇耀的意思。
「雲兒?」喻孤簫嘟囔著看了看那姑娘,燭光映著她那一雙眼睛很是明亮,「你叫雲兒?」
姑娘瞥了瞥他,沒答話,進到裡屋端了兩碗稀飯來。
「你是從墨山那邊來的嗎?還沒吃飯吧?一起吃點兒吧······」老婦輕聲道。
話音剛落,雲兒又從出來,端著一碗稀飯和一碟小菜兒。
「粗茶淡飯,公子不要嫌棄。」老婦又道。
喻孤簫連忙道:「不不不······留宿一晚已是叨擾,感激不盡······」
「吃飯!」雲兒冷冷地道,說著端了一晚稀飯出去了,走到院子里一塊石板前,對著月光坐下來。喻孤簫愣愣地看著她,老婦笑道:「不用管她,她就喜歡在院子里吃飯!」說著又招呼喻孤簫坐下,遞給他一晚飯。喻孤簫更是驚訝,這位老婦竟然能準確地知道碗的位置,還知道自己的位置,喻孤簫愣愣地看著她。
那老婦突然笑起來,「我的確是瞎了,但是瞎了這麼多年,我都已經習慣了,除了看不見東西,什麼都知道。」
喻孤簫也笑了笑,端起碗來喝了一口。
「雖然我看不見公子的模樣,但是我知道公子不是壞人,」老婦輕聲道,又指了指門外,「雲兒她從小沒有爹,又被人欺負怕了,所以性子硬,對人也不知道禮數,公子不要怪罪。」
喻孤簫笑了笑:「不能!」說著看了看外面,雲兒坐在石板上,看上去確實格外愜意。喻孤簫微微一笑,端著自己的飯也出來了,悄悄坐在了雲兒的身邊,輕聲道:「在外面吃不冷嗎?」
「習慣了。」雲兒冷冷地道。
喻孤簫仰起頭看著月光,臉上泛起笑意。
「雲兒,真是個好名字。」喻孤簫低下頭,轉過臉去看著雲兒,「你姓什麼?」
「梁。」雲兒冷冷地答道。飯吃完了,把碗往石板上輕輕一擱,轉過身來看著喻孤簫。
「這裡不是祁州嗎?」喻孤簫有些驚訝地問道,他記得祁州除了祁姓好像沒有別的姓氏了······
「祁州就不能有別的姓嗎?」雲兒瞪著眼睛看著喻孤簫,高聲駁斥道,「祁州大得很!姓也多得很!」
喻孤簫苦澀地笑了笑,脾氣還真是暴躁,喻孤簫不敢再多問,低下頭喝著自己的湯。
雲兒坐在石板上翹了翹腳,突然問道:「你呢?你叫什麼?」聲音突然溫柔下來,讓喻孤簫有些猝不及防。
喻孤簫愣了愣,咽下嘴裡的湯,輕聲道:「我叫······」喻孤簫突然停住了,出來這麼久,還沒有人問過自己叫什麼······自己,叫什麼呢?
「怎麼?問清楚我的名字就不告訴我你叫什麼了?真是沒有禮貌!」雲兒一瞪眼,抓起碗來大步流星地回了房,留下喻孤簫愣了神。
喻孤簫笑了笑,轉回頭來繼續吃飯,聽見屋裡老婦人的聲音:「怎麼能這麼沒有禮數!」
「娘!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啊!還是提防一些的好!」這是雲兒的聲音。
喻孤簫聽著母女二人的聲音,仰起頭來看著遠處,突然有些想家了。不是東宮,是慶王府。
「哎!」雲兒站在房門口大聲叫道,「吃完沒有啊!我要去洗碗了!」
喻孤簫連忙把碗里剩下的湯水喝完,端著碗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雲兒一把抓過碗來,氣鼓鼓地進了裡屋。
「公子的腳是不是受傷了?一會兒讓雲兒幫你看一下吧,實在不行去請個郎中瞧瞧。」老婦輕聲道。
「不用了······」喻孤簫擺擺手。留宿已經多有打擾了,怎麼還能讓人家去請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