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翻案(三)
聽罷喻孤沐的感慨,喻泰沉了口氣,把玉壺蓋好,粘接回去遞給了余方,余方恭敬地把它送還給喻孤沐。
「許舟妻女現在何處?」喻泰問道。
「兒臣已把二人帶到。」喻孤沐躬身道。
喻泰看了看余方,余方會意,向殿外高喊:「傳!」
「你是如何找到她們的?」喻泰看了看喻孤沐,覺得今日的他與平日有些不同。
「兒臣自有兒臣的方法,父皇還是不要問了。」喻孤沐有些不樂意,低下頭輕聲道。
喻泰微微一笑,看了看殿下的群臣,又看向喻孤沐,笑道:「你不說,你以為朕和滿朝文武,都看不出來?」
喻孤沐微微抬頭,撞上喻泰略有些調侃的笑意,立刻低下頭,臉上泛起紅光。
此時,許舟妻女已經帶到,在大殿下首跪下。
喻泰見過許夫人,她原本也是東宮人,性情極其溫順守禮,喻泰還曾經起意要把她許給喻孤簫。
許夫人看上去有些緊張,沁沁更是害怕,緊緊地拉著許夫人的衣角。
「你就是許氏?」喻泰輕聲問道。
「是。」許夫人怯聲回答。
喻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沁沁身上,看了看余方,余方笑著下去,把沁沁領了上去,眾臣皆有些發愣,許夫人害怕,不敢抬頭看。
喻泰把沁沁抱在腿上,慈愛地看著她,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呀?」
「沁沁。」沁沁小聲回答,眼睛時不時地往下看看。
「那位哥哥是在哪裡找到的你們?你們住在哪裡?」喻泰揉了揉沁沁的頭髮,指了指喻孤沐。
沁沁看了看喻孤沐,又看了看喻泰,小聲答道:「在鄉下,我們住在一處破房子里,漏風,漏雨……」說著,沁沁臉上露出委屈。
「陛下……」許夫人惶恐不安,輕輕叩首,想讓喻泰把孩子放回來。
喻泰輕聲道:「朕和孩子說說話。」
「沁沁還小,不懂事……」
「朕還害怕一個小孩子衝撞?」喻泰道,接著看向沁沁,立刻又露出笑臉來。
「那你們吃什麼呀?」
「有人給送飯。」沁沁回答道,似乎喻泰看上去過於慈愛,沁沁竟然放鬆下來,沒有剛剛那樣害怕了。
「那你們吃得好嗎?」喻泰又問道。
沁沁搖搖頭,「每天都是一樣的飯菜,娘都瘦了!」說著,沁沁咬了咬嘴唇,有些委屈。
喻泰看了看許夫人,她看上去的確有些憔悴。
「那你們為什麼不逃出來呢?」喻泰又問道。
「他們打我娘,只要我們一跑,她們就打我娘!」沁沁說著,哭了起來,喻泰有些心疼,把她攬進懷裡,哄了哄。
許是沁沁覺得他不是壞人,竟然是在他袖子上擦了擦眼淚,喻泰也沒有怒意,又用手輕輕擦了擦她的眼淚。
「好,我知道了,讓哥哥帶你下去好不好?」喻泰輕聲道,說著看了看喻孤沐。
喻孤沐上去,把沁沁領了下來,沁沁和他熟悉,竟然舉起手來要他抱,喻孤沐有些為難地往後瞧了瞧。
「孩子讓你抱你就抱,有什麼難為的!」喻泰輕聲呵斥一聲。
喻孤沐撇撇嘴看了看喻泰,蹲下去把沁沁抱了起來,沁沁大膽地玩弄著喻孤沐的頭髮和衣領。
喻泰看了看許夫人,問道:「他們把你們帶到哪了?」
「郴州。」許夫人道。
「那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你們嗎?」喻泰又問道。
「他們要威脅我男人,讓他陷害太子殿下,我男人軟弱,就從了!」許夫人失聲痛哭,言語里多有些懊喪和悔意。
「他們讓許舟做什麼?」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許舟害了太子殿下!陛下!太子殿下冤枉啊!都是許舟的錯,都是許舟的錯!」許夫人伏在地上痛哭。
沁沁看見她哭想過去,喻孤沐哄了她兩句才安撫下來。
「陛下,如今看來,廢太子的確是被冤枉的,只是臣有一事不明。」沈青石上前道,此時,他已經接任吏部尚書。
「講。」喻泰道。
「臣與祁青陳相交甚厚,因此對他的案子很是關注,所以去看了卷宗,雖然祁青陳一直在為廢太子開脫,但是廢太子在離京之前,已經招認罪過,既然是被冤枉,他為何又要招認呢?」
「那幾天你病著,你沒見殿下從刑部大牢出來的時候是什麼模樣!」靳棠有些激動,「殿下身上到處都是傷,怎麼可能不認!」
「這麼看來,他也是一個軟弱之人!」沈青石冷冷地道,「是祁青陳和我看錯人了!」
「殿下絕不是這種人!」陳會永厲聲道。
「可是依靳棠所說,他就是這樣的人!」沈青石瞪著陳會永厲聲駁斥道。
「夠了!」喻泰厲聲呵斥道,眾人立刻躬身站好。
「傳喻孤簫。」喻泰氣惱地瞪著殿下吵鬧的幾人,沉沉地嘆了口氣。
喻孤簫直到被帶到殿上,都不知道喻泰傳自己來是何緣故,看到了許夫人,心裡一驚,思忖著。
喻孤簫和許夫人並身而跪,喻泰心裡有些不忍。
「在刑部審訊時,你招認了你的罪證,但是現在,有人替你翻案,你有何辯駁?」喻泰沉聲問道。
喻孤簫惶恐地抬頭,皺了皺眉,又看了看身邊的許夫人,明白了些許。
「殿……」陳會永差點兒叫出「殿下」二字又生生地咽了回去,沉聲道:「剛剛靳大人說你是被刑訊逼供,可有此事?」
「沒有。」喻孤簫淡淡地道,「那只是我和沈丘的私人恩怨,與案件無關。」
「既然沒有,那你的供詞,都是真的了?」沈青石問道。
「沈大人沒看明白嗎?現在真相擺在這裡,他的供詞真假還用辯解嗎?」喻孤沐不滿地道。
喻孤簫這才抬起頭看見了喻孤沐,和被他抱著的沁沁,心中更是疑惑。
「喻孤簫,你說。」喻泰沉聲道。
「陛下讓我說什麼?」喻孤簫輕聲問道。
「說,你的那份供詞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為何要做假?」喻泰道。
「是假。」喻孤簫輕聲道,「但是都已成定局,再論真假有何意義?」
「還你清白!」喻泰提高了聲音。
「清白自在人心。」喻孤簫沉聲道。
「你問問現在殿上百官,有幾人相信你的清白?」喻泰皺起眉,厲聲道。
喻孤簫低下頭,不答話。
「孤簫,有什麼話你就說吧,不是清不清白的問題,是大家想證明,你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你不是一個能被重刑打倒的人!」祁利英走到喻孤簫面前,認真地看著他。
喻孤簫猶豫片刻,輕聲道:「我認,不是因為怕沈丘的重刑,我是……」
「是什麼?」
「沈丘告訴我,母後宮中私藏了舅舅與各部的賬目。」
「那又怎樣?」
「我不想,讓她也牽扯進來。如果我不認,她就是勾結外臣,我認了,她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我不想,讓她背上勾結外臣的罪名。」喻孤簫說著,有些哽咽,想到祁皇后,他的心裡就是一陣烈火炙烤。
「糊塗!」喻泰拍案,高聲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