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忍字殺心
?把陪練說成出賣肉體,這對靶師而言無疑是種扎心的侮辱。
姜慕白見識過沒有底線的網路罵戰,這種玩弄文字的挑釁沒能激怒他,倒是引起周圍幾個靶師的不滿。
站在姜慕白身旁的靶師冷哼一聲:「王鳴,飯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講。」
「劉哥,開個玩笑,沒別的意思。」王鳴打了個哈哈,目不轉睛盯著姜慕白,問,「你不會不記得我吧?」
姜慕白一臉無辜地點了點頭。
「呵。」王鳴發出尖銳怪笑,「上個禮拜,你妹妹,姜徽音,在學校把我兒子打傷了,當時我跟董老師說,我家小孩打不過你家小孩,是他自己沒出息。本來嘛,這事兒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我他媽等了你一個禮拜,你都沒點表示,姓姜的,過分了吧?」
這傢伙看起來最多二十五六,難不成十幾歲就結婚生子?好吧,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姜徽音這丫頭,還會打架?居然把男同學給打傷了?姜慕白著實有些驚訝,拿不準王鳴說的是真是假。
「我倒不想訛什麼醫藥費,可你妹妹把我兒子打得鼻青臉腫,你這個做大人的,就不能帶點水果來我家賠個禮,道個歉?」王鳴做了個鄙夷的表情,「呵,去年開家長會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到底是個沒爹沒娘的東西,沒點教養!」
聽他前半段,姜慕白自覺理虧,本想解釋清楚,但聽到王鳴最後一句,立刻打消了道歉的念頭。
姜家兄妹是五年前沒了父母,而姜慕白是從小在福利院長大,聽到這句沒爹沒娘,他只想一巴掌呼到對方臉上。
見姜慕白沉下臉色,王鳴仍不罷休,態度咄咄逼人。
「原先我想著退一步海闊天空,沒想到他媽忍一時越想越氣,嘿,今天讓我在這兒碰上你,正好。來,跟我練練?」王鳴說著,隨手指向一座空拳台,「怎麼樣?敢不敢?」
「王鳴,你別欺負人,你開了眼竅,他一竅不通,怎麼跟你練?」站在姜慕白身旁的劉姓靶師伸手攔在姜慕白身前,也不知是面冷心熱,還是純粹看不慣王鳴。
「我不用全力,再說,不是有護具么。」王鳴看也不看那位靶師,繼續激將,「怎麼,姓姜的,你妹妹那麼硬氣,你這個做哥哥的卻是個膽小鬼?」
劉姓靶師也扭頭看向姜慕白,低聲勸道:「你別理他,靶師陪練得雙方談攏價錢,你情我願,你不理他他也沒辦法,他敢亂來自然有人收拾他,要是出了聚英館他還找你麻煩,報警就是。」
「謝謝劉師傅。」姜慕白向靶師真誠致謝,緊接著對王鳴張開五指,「五百。」
「嗯?」
王鳴和靶師齊齊愣住。
姜慕白慢條斯理地收回右手,笑道:「找我陪練,每小時五百。」
「你腦子有病?」王鳴氣極反笑,「開三竅的老靶師才一小時兩百,你?五百?憑什麼?」
姜慕白聳肩撇嘴,懶得多說,聚英館可沒規定靶師酬金如何定價,要不是擔心開價太高王鳴不買賬,姜慕白還想在500後面加個0呢。
看見姜慕白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王鳴氣急敗壞,掏出五張淡藍色紙鈔甩到地板上,指著姜慕白的鼻子喝道:「你有種,五百!去拿護具,上台!」
姜慕白低頭看了眼腳下紙鈔,沒有彎腰去撿,而是轉身對身旁靶師擠了擠眼,接著徑直走向休息區後方裝有護具的箱子。
整套護具包括頭盔、護肩、護肘、護膝、護胸,穿戴整齊后,可以護住大部分要害關節,只是缺了護襠,沒有遮擋下陰。但沒關係,姜慕白現在有著遠超凡俗的眼光和經驗,即使硬實力不如王鳴,也不可能受傷。
王鳴站上拳台後沒有立刻動手,他繞著四周圍繩走了一圈,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著姜慕白,突然笑了:「你是不是以為,聚英館規定僱主不能故意傷害靶師,我就不能拿你怎麼樣?」
姜慕白跟著王鳴的步伐原地轉圈,始終與他面對面,不給他背後襲擊的機會。
「規矩是人定的,也得有人守著,這麼多拳台,你看那邊的灰衣服,他一雙眼睛能看到幾個?我要是『無意中』碰到了你的要害,只能算意外,切磋嘛,難免有意外!」
王鳴在意外二字上加了重音,話音剛落便左腳蹬地,如獵豹般朝姜慕白襲來,右掌並指成刀,直奔姜慕白頭頸!
這一掌,換作曾經的姜慕白,既擋不住,也躲不掉,但現在,王鳴的招式變化在姜慕白眼裡如同兒戲。
姜慕白退步後仰躲開攻擊的同時,心中一一數出王鳴蹬腿揮掌時露出的破綻。
前胸,左臂,側腰,左小腿……
破綻百出!
王鳴一招未能得手,迅速拉開距離,緊接著滑步貼向姜慕白,左拳如擺錘盪向姜慕白太陽穴,倘若這一拳命中目標,即使有護具格擋,姜慕白也會因腦震蕩躺回病床。
泰拳?
姜慕白心知這招擺拳不好再躲,趁王鳴臂展半截來不及變招,左腿向王鳴下盤彈踢,圍魏救趙!
王鳴早有防備,在姜慕白出腿瞬間腰腿發力,身體向側方閃躲,此時趁王鳴新力未生,姜慕白只需抬手纏扣,就能鎖住王鳴手腕,同時鎖定勝局。
但這不是擂台比武,而是靶師陪練,先前王鳴奔著姜慕白要害招呼,已經引起注意,身穿灰色練功服、負責監督拳台的聚英館弟子將目光投向姜慕白和王鳴,似乎有所察覺,但他沒有出聲喊停,只是看了兩眼,便轉移視線看向別處。
至此,拳台雙方都已違反規則。
姜慕白稍退半步,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頭頂上方,整個演武場,竟找不到一個攝像頭。
王鳴飛快扭頭看了一眼,喘了口氣,冷笑連連:「難怪你妹妹能打傷我兒子,姓姜的,你真有兩把刷子,不過,技巧練得再好,也彌補不了境界差距!」
話音未落,王鳴身形再動,一個泰式沖步后右腿高抬,如鐵棍般掃向姜慕白。
姜慕白輕鬆躲過再次後撤,王鳴步步緊逼,拳、掌、肘、腿連番上陣,看似兇猛如虎,卻招招落空,好像在與空氣搏擊。
雖然戰鬥經驗碾壓了王鳴無數個層次,可姜慕白不能還手,處處被動,只能招架閃躲,再加上這具身體大病初癒,體力難以支撐。
躲過踢腳加撩陰腿后,姜慕白緊貼拳台圍繩,沉聲道:「喂,你差不多得了,打這麼久,該消氣了。」
一忍再忍,姜慕白的好脾氣已消磨殆盡,要不是考慮到違反規則會丟掉這份兼職,他早就一拳轟塌王鳴的鷹鉤鼻。
王鳴同樣體力不支,擺著拳架站在三步開外氣喘吁吁,像是剛跑完負重五公里。
打了半天空氣,他不僅沒解氣,反而更氣,心知這麼打下去根本碰不到姜慕白,他往腳下吐了口唾沫,罵道:「你他媽就會躲?是你天生沒卵蛋,還是你短命的爹媽教你做個縮頭烏龜?」
「嘎嘣」
姜慕白聽到后槽牙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眼前景象陡然變幻。
……
一片狼藉的草坪上,目生重瞳的少年扶起額角淌血的少女。
「對不起,我來遲了。」少年面無表情地看向不遠處一夥猖狂大笑的惡徒,他們慢悠悠地走在馬路上,絲毫沒有逞凶作惡后應有的慌張。
少年拍拍少女的手:「我先去報仇,你在這裡等我。」
少女淚流滿面,緊緊拉住少年,拚命搖頭:「不要,嬴淵,他們有槍!你不要衝動,忍一忍,我沒事,我們可以去報警。」
「忍?」
少年死水一般的臉龐浮現波動,他溫柔且堅定地抽回右手,搭上懸於腰側的劍莖。
「忍,心上一把刀,忍字,殺心!」
「心氣殺盡了,還配提劍么?」
……
剎那恍惚,少年少女消失不見,一張鞋底貼近面前。
忍字殺心。
沒了心氣,豈不是真的窩囊?
有一身見識本領,還怕填不飽肚子?
辱人父母,忍無可忍!
姜慕白雙目圓睜,鋒芒畢露,身形如鬼魅般閃動,消失在王鳴視線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