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鄉野女子
我們這次要講的故事發生在一個普通的六界,起始於一個普通的客棧。
故事的主人公叫做項司雨,是人界再普通不過的小女子。她穿著一襲麻衣,發尾扎著兩條麻花辮,坐在一個鄉野小客棧正中央的八仙桌上。
客棧里的客商、獵戶、工匠們,都圍著項司雨坐成一個圈兒。只見項司雨悠悠嚼了嚼花生米,掐著怪異的語調,給來客講起故事來:
「這個瑪雅人的貴族啊,他們覺得自己是生來異稟,是神遺留在世界的後裔,怎麼能和普通老百姓一樣呢?於是貴族們為了凸顯出自己的特異,就在嬰兒剛出生時,用繩索、鐵塊去擠壓他們的腦袋,把頭骨壓成各式各樣的形狀。有像鎚子的,有像鋤頭的,那是五花八門,各式各樣。」
項司雨和人界之民講異鄉的瑪雅族民俗,底下坐著的各個全神貫注,一口水都不敢喝。這個城鎮的大多數人一生都囿於這方寸之地,每日無所事事,他們覺得這種奇聞異識無比新鮮。
一名工匠聽了項司雨所言,忙問:「那瑪雅人壓腦袋,就不怕把自己給壓傻啊?」
項司雨說:「那他們不怕。這對咱們來說,想想都忒恐怖了。但對於瑪雅人來說,那就是好看。就跟姑娘上街抹胭脂一樣,是讓自己明**人。」
一名娃娃臉少年站在人群外圍,他也聽得全神貫注,此時聽項司雨如此說道,便提出了自己的疑問:「想使自己特別有很多方法,如讀書識字,如習得一技之長,為何偏要使用這種自殘的辦法?」
娃娃臉少年穿著一身碧透的道袍,年紀雖小,卻是仙風道骨,少年老成。項司雨打量片刻,便猜測這是修仙之人,年歲不可以外貌定論,說不定他都能做項司雨的祖宗了。何況人界之中,修仙問道者又最是尊貴。
項司雨向娃娃臉少年作了一揖,隨即解釋:「這位仙長問到點子上了。為什麼要用這種辦法呢?這和瑪雅人的民俗有關。瑪雅人有文字,但是一般不用。因為瑪雅人沒有紙和筆,他們的文字是用石頭刻在石壁上的,寫起來費力又麻煩。再來,瑪雅人的文字很複雜。咱們六界所有的文字一共只用從兩個方向去看,一個是從上到下,一個是從右往左。瑪雅人除了這兩種,還有第三種方向,那就是由遠到近。」
說著,項司雨用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畫出了兩個屬於瑪雅的象形文字,諸人看著,都是圖個新鮮。唯那提問的娃娃臉仙長若有所思。
項司雨道:「正因為文字複雜,再加上書寫不便,所以瑪雅人也沒這個雅趣了。他們的文字,記載的都是如祭祀這般的大事,小事兒就懶得記了。」
接著,項司雨又繼續說了瑪雅文明那近乎瘋狂的宗教崇拜,如活剝奴隸以祭神,結果奴隸不但不怕,還為之興奮。聽著項司雨的講述,所有人大氣不敢出,茶水也忘了喝,只覺自己身上的皮也被剝了下來。
眾人正聽得入迷,只聽項司雨忽然說道:「艾瑪,說得我口渴了,肚子也餓了。」
一名客商道:「小二,快給人姑娘上茶來!」
「來了!」小二提著茶水走過來,給項司雨滿上,「姑娘,這是我們店最好的茶,您請慢用嘞。」
「那就謝謝大哥了。」項司雨說。
又說了半個時辰,日薄西山了,項司雨說了一整天的書,著實感到疲累。她整整前襟和衣袖,決定結束今日的說書:「多謝諸位捧場,這瑪雅族的民俗風情我這兒便講完了,我明日還要趕路,就先歇息了。告辭。」
諸人意猶未盡,還想留項司雨再講,項司雨說了一天,著實累了。可鄉民熱情難耐,項司雨只得說:「那我明日白天里再說一個時辰,隨後便趕路去了。」
說完,項司雨拜別了聽眾,回身上樓,鑽進了客棧廂房。
客商們一見項司雨就住這兒,心念一橫,也紛紛在這間客棧開了包房,住了下來。
項司雨回房后不久,客棧掌柜就來敲門。項司雨將掌柜請進屋內,掌柜帶著商人特有的客套笑意,說:「多謝姑娘,今日也多了不少客。姑娘明日就真要走?」
項司雨說:「是啊,我要去昆崙山參加萬仙盟的升仙大會。」
「如此,老夫也不便多留姑娘。」掌柜從衣袖裡拿出一袋銀票,塞給了項司雨,「感謝姑娘這幾日盤桓至此,為小店招徠人氣。這是一點美意,還請笑納。」
項司雨客套地推了回去,掌柜堅持讓項司雨收下,項司雨笑了笑,便也收下了。
掌柜說:「姑娘若再來光臨小店,儘管吩咐一聲,姑娘的房錢飯錢全免。」
項司雨說:「掌柜相贈銀兩,已是大恩,豈敢再受恩惠?」
一番寒暄后,項司雨送走了掌柜。掌柜前腳剛出門,項司雨便迫不及待地打開了那一包銀票,數了數,足足有百兩。項司雨很高興,這家客棧掌柜的出手倒真是大方啊。
項司雨躺在床上,枕著枕頭,心想她又可以買身新衣服穿了。
第二日天還未亮,客棧就開始打掃衛生。項司雨抱著包裹,下樓來吃早餐,卻碰巧遇見昨日那位聽書的娃娃臉仙長。
二人互相頷首,算是見禮。隨後便坐成一桌,一同用早飯早茶。娃娃臉仙長說:「昨日聽姑娘說書,十分喜歡。姑娘文章辯才,好生厲害,敢問姑娘師從何人?」
項司雨說:「仙長過譽,我也是從書上讀了些雜學,迫於生計,才跑出來拋頭露面。要說厲害,昨日仙長之思辨,才是了得。小女項司雨,可有幸請教姓名?」
娃娃臉仙長說:「雲氏,單名靖。姑娘今日啟程去往何處?」
項司雨說:「我想去昆崙山參加升仙大會,看看能不能拜入哪個門派。」
雲靖問:「姑娘也有志於仙道?」
項司雨搖頭:「我無此雄心偉業。不瞞仙長,我只想求個安身立命之所而已。」
「憑姑娘資質……」雲靖打量項司雨,剛說半句,又覺得不妥,硬是將後半句咽了回去,「姑娘打算加入萬仙盟哪一門派?」
項司雨失笑:「我只是一介凡人,仙界之事於我都是虛無縹緲的傳言,並不知詳情。」
雲靖先說「抱歉,是我疏忽了」,隨後開始為項司雨講解起萬仙盟的幾大門派:
「升仙大會十年一度,乃各派從人界遴選資質上佳者為門徒,收徒原則是寧缺毋濫,上一屆升仙大會,碧靈宮就沒收一個門徒。」
雲靖所說的蓬萊山碧靈宮位處東海,傳說碧靈宮門人修行大成之時,其容顏便會永駐在那一年歲,髮絲也會盡白。便看雲靖模樣,至多也就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可他髮絲雪白,又有一身老成做派,項司雨思忖他是十四五歲便修行大成了。
只聽雲靖接著說:「除卻萬仙盟三大門派之外,一些小門小派,或是其他的世外散修、前輩高人也會前來,若興之所至,這些前輩高人也會收一兩名弟子。」
項司雨問:「不知仙界三大門派是哪三個?」
雲靖說:「是蓬萊山碧靈宮、蜀山紫霄劍派和昆崙山玉虛宮三派。除卻仙盟大派,還有其他的三教名門。比如道門的瓊州、泰岳,佛門的落迦寺,儒門的蒼山學館和曾子學館,以及……」
雲靖說到這兒,一時凝滯,項司雨接了下文:「以及北邙?」
雲靖點頭。
仙家之事,項司雨多了解一些總是沒有壞處。項司雨便自貶身價,狗腿地給雲靖倒了杯茶,雲靖失笑著接過,項司雨接著問:「北邙不是被稱作魔門嗎?為什麼也在升仙大會?」
雲靖說:「北邙山門人不過離經易道,與其餘派門所行入道之法不一樣,所以被視為異類。修行方式並無不同之處。」
「就好似三教,雖然以三家不同的理論入道修行,但實際上是殊途同歸?」
雲靖微笑:「姑娘真是聰慧。」
項司雨不好意思的笑笑:「過獎。」
客商們陸陸續續醒來,看項司雨用完早餐,便纏著項司雨接著說書。項司雨笑了笑,坐到了客棧中央的桌子上,抱著自己的包裹:「咱們只一個時辰,就講一個不太長的故事吧。這個故事叫《仙劍奇俠傳》。」
項司雨用抑揚頓挫的語調,講起《仙劍奇俠傳4》的劇情。不講其他幾部,是因六界之中並無瓊華這一派,可蜀山上卻真有一個門派。
《仙劍4》的劇情比起項司雨從前所說的奇聞異錄,更多了蒼涼悲慨。她將修仙之道、修仙之理以故事形式娓娓道來,講的深入淺出,任何人都能明白聽懂。雲靖聽著項司雨的故事,幾乎都要以為瓊華派是真實存在了。因六界歷史中,確有修士似瓊華一般,盲目追求仙道,忘卻初心,最後慘遭天譴。
故事說完,一名教書先生慨嘆說:「原來這修仙之道與學問一樣,勤修不綴方是上理。旁門左道,雖經一時之用,終究是自取其禍。」
項司雨說:「先生懂了這個故事。」
教書先生說:「我讀遍聖賢書,教了無數學生為人治學的道理,卻還不如姑娘的故事來的簡明。」
項司雨抱拳說:「先生過譽,我的故事不過是孺子戲言,何足道哉?一個時辰已至,我也該上路了,今日多謝諸位聆聽,來日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