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見到

「母后！」

「外祖母！」

謝焱和壽陽異口同聲地擔憂喊道。

太後娘娘沒有說話，只是一手覆在自己的前額上，手肘撐在羅漢床的小几上，另一隻手對著旁邊的兩人擺了擺，示意他們先下去。

看著不斷地從太後娘娘的下頜滴落下來的淚珠，壽陽很是擔心，還想再勸什麼，謝焱已經站起了身，順帶著拉起了她，還給了她一個出去再說的眼神。

如此壽陽只好跟著小舅舅一起與外祖母行過禮告辭了。

待出了門，壽陽依舊滿臉憂心地回頭看了看，又問一旁的謝焱道：「小舅舅，我們真的不用在裡面陪著外祖母嗎？」

謝焱搖了搖頭，他知道母親心裡積蓄了太多的憤怒、無奈、委屈，可母親也是個再驕傲不過的人，哪怕就是在自己嫡親的子孫面前，也不會輕易地表露出什麼，可這些情緒總是壓在心裡才是最傷人的，還不如讓她一個人好好發泄一下吧。

謝焱在心裡嘆了口氣，收回了看著殿內的目光，轉而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壽陽，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道：「好了，你昨晚也沒休息好吧？先用了早膳再去睡一會吧，我還得去永壽宮看看，太妃應該也在記掛著。」

提到永壽宮，壽陽連連點頭，然後忙推了推謝焱的胳膊，口中急道：「對，對，對，小舅舅，您快去永壽宮看看吧，這邊有我呢，不用擔心。」

謝焱見她這幅模樣，又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再叮囑了兩句，看著她回了寶華殿，這才出了慈寧宮，往永壽宮去了。

永壽宮裡洛太妃半夜被驚醒之後，就一直沒睡，洛蘅便來陪她，這會兒聽到謝焱過來了，兩人都急忙站了起來，待來到廳堂里，果然見到了還穿著一身鎧甲的謝焱。

宮女們已經引著他坐下，又給他上了茶點了，他一抬頭見到這兩人過來了，忙站起身來，過來給洛太妃行了一禮，洛太妃忙讓他免禮，洛蘅也跟著站出來與他福了福身，謝焱的眼神瞬時就全落在了她的身上，也是直到這個時候，他綳了一晚上的心弦才稍稍放鬆了些。

洛蘅便朝著他笑了笑，這一笑才讓謝焱回過神來，他忙把目光移開了些，好歹分了一半到一旁的太妃身上，洛太妃見狀，心裡有些好笑，可面上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現一般，由洛蘅扶著就坐到了上首的羅漢床上。

待三人各自坐好，又遣了屋裡的宮人們，謝焱這才把在太後娘娘那裡說過的事情大概又與這兩人說了一遍，洛太妃聽著眉頭越皺越緊，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洛蘅則是先是驚訝震驚，她知道舒貴妃和蜀王當年很是受寵，可卻也沒想到能受寵到那般程度，之後則又是憤怒與心疼。

既心疼太後娘娘母子三人那麼多年來的艱難處境，又憤怒於舒氏餘孽和蜀王直到現在還賊心不死，做下這麼多的壞事，這分明就是為了一己之私而置大齊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於不顧，幸虧沒有讓這樣的人成為大齊的主人，否則祖宗基業都要毀於一旦了。

仔細想想，哪怕蜀王和舒氏餘孽謀害了太子，又離間誘惑了幾位皇子，又在皇宮和京城裡製造了這樣大的混亂，可蜀王依舊是難以得到這個江山的吧？

但轉念一想，他雖然依舊得不到這個江山，可是他也重重地傷到了皇上，傷到了太後娘娘不是嗎？這世間有什麼事情比看見自己的兒子、孫子手足相殘還要令人難過、痛心的呢？尤其是太後娘娘和皇上這樣心地仁善的人。

如果這真的就是蜀王的目的，那這個人也太歹毒太瘋狂了吧。這麼多年來，皇上跟太後娘娘雖然一直防備著他，可卻也是真的放過了他，可他卻還是這樣地執迷不悟，好好的富貴蕃王不當，非要去當個亂臣賊子。

洛蘅在心裡狠狠地唾棄了一番這個人，爾後，她又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抬起頭問謝焱道：「所以陛下一直是在裝病嗎？」

洛太妃聽了這句問話，也忙朝著謝焱望去，迎著這兩人的目光，謝焱笑了笑，才回道：「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見二人滿臉不解，謝焱也沒讓她們著急，趕忙繼續解釋道：「在我知道太子可能是中毒以後，就很擔心皇兄的身體，皇兄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自此飲食起居更加小心了。」

「每日幾次地召御醫過來把脈看診，雖然一直沒有診出異樣，皇兄自己也沒感到哪裡不舒服，可也不敢掉以輕心，依舊如此，這樣也讓暗地裡下毒的人更警醒了，不敢繼續下手。」

「後來你們回京了，我就讓百里在給太子看診的同時也給皇兄看看，百里還悄悄找來了他外祖父以及外祖家的一些高人，這麼多人合力，才查出皇兄確實中了毒，而且是一種慢性毒，雖然我們平時已經足夠注意了，可還是被那下毒之人鑽了空子。」

「他應該每次都是以及其微小，讓宮裡的人根本察覺不出來的劑量，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身體里積攢的毒越來越多，總有一天會對身體有礙的。」

「至於太子為何一下子就被人給毒倒了，一個是因為他沒有皇兄那樣的警惕心，還有就是皇後娘娘一向不喜歡別人插手太子的衣食住行，哪怕是母后、皇兄、或者我這邊安排的人手也不行，所以我們本來安排的許多在暗地裡保護太子的人，總是被她查出來，再以各種各樣的名目趕出去。」

「如此折騰了好多遭，皇兄也與她好生商談過，解釋了我們派人在太子身邊不是為了監視他，而是為了保護他，可皇后表面應了，實際上行事還是跟以前一樣，後來皇兄實在拗不過她，便把我們的人都撤走了。」

說到這裡，謝焱語氣微頓，臉上的神情就有些沉鬱起來，虧他之前還以為宮中各處的衣食住行都是把控在他們母子三人手中的，也是太子病了之後他才知道東宮裡早就沒有他們這邊的人了。

想到這裡他又不禁又在心底里嘆了口氣，皇后之前把他們的人趕出來好幾次的事情他自然知道，母后也知道，為此還對皇后很不滿，後來皇兄大概是既說服不了自己的媳婦，又怕母后對兒媳婦愈發瞧不上，所以才瞞著他們，把人都撤出來了不說，還騙他們說他還有人在裡面，不用擔心。

可誰又能料得到後面會出這樣大的差錯呢？皇兄此刻恐怕才是心裡最難過最不好受的那個吧。

謝焱再次在心底里嘆了口氣，然後又繼續與身旁兩人陳說道。

「太子一病之後，皇後幾乎把太子身邊的人全都發作了，也不等我們去細查，那些人基本上都死無對證了。所以，太子這毒，不但比皇兄中的深得多，還說不好到底具體是怎麼中的毒。」

「那些人一旦下手，自然是天下難解的奇毒，太子已然毒發，要保住性命還可以，可是要想再醒來，恢復得跟以前一樣，那恐怕只有神仙下凡了。」

「但皇兄還好，他體內只是餘毒，而且毒性也遠沒有太子身上的那樣劇烈，百里和他外祖一家人，又找了江湖上的諸多奇人異士幫忙，總算有了解毒的法子。」

「但是為了不打草驚蛇，皇兄與我交代了一番，便決定將計就計，直接裝作病重，看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也好讓藏在暗地裡的那些人都跳出來，好一網打盡。」

聽著謝焱這樣解釋了一通，洛太妃和洛蘅放下心的同時，又雙雙嘆了口氣，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皇後娘娘關愛太子固然沒錯，可至於連皇上和定王這邊的人都信不過嗎？如果有定王的人一直在旁保駕護航，太子可能也不會至於被人害到這個地步吧？

就在洛蘅還在沉思的時候，又聽太妃問了謝焱一句道：「太後娘娘還好吧？」

提到母后，謝焱也沒有瞞著洛太妃，搖了搖頭，便老實回道：「不太好。」說完又拱手向洛太妃一禮，懇求道：「還要勞煩您得空的時候去開解一下她老人家，母后一向視您為知己，您說的話，她定會聽進去的。」

洛太妃嘆了口氣，回道：「等過兩天我再去，先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謝焱點了點頭。之後又說了幾句話，眼見著事情都聊得差不多了，顧及謝焱是急行軍趕回京城的，又忙碌了一夜，洛太妃便催著他趕緊回去休息，還讓洛蘅代她相送。

謝焱自然應了。洛蘅就陪著他慢慢地往永壽宮外面走。

路上，洛蘅實在有些受不了他幾次三番大剌剌地上下掃視自己的目光了，便逮了個機會，與他對視著，又嗔道：「你總是在看什麼呀？」

謝焱笑了笑，回道：「我看你好像又長高了，但是也瘦了。」

洛蘅不自覺撫了撫自己的臉頰，笑著回道：「哪有。」

「有。」謝焱答得斬釘截鐵。

好吧，這有什麼好爭論的？

洛蘅沒有說話，謝焱也沒再開口，只是依舊時不時地打量著她，洛蘅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可也只能由著他去了。

直到快走到宮門口的時候，謝焱才停下了腳步，側身望著她道：「不用送了，阿蘅，接下來宮裡可能還要再亂一陣子，你還是先哪都不要去，待在太妃身邊，我有空就會過來看你。」

洛蘅點了點頭，也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他，四目相對之下，她又忽地低下了頭，臉頰發燙，不敢再直視著那雙炙熱又滿是深情的眼眸。

謝焱笑了笑，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大步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