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乾屍洞
我站在空城頂端,從古格城牆往下看,是浩浩蕩蕩的土林。正是夕陽西沉之際,赤紅色的晚霞籠罩著大地,使得土林變成一半是紅,一半是金黃。金黃色漸漸褪去,眼前的土林竟然滿目猩紅。它們像憤怒的衛士,持槍握戈向古格城湧來。
而我腳下的古格城,彷彿突然發出響亮的咆哮。我隱約聽見,我身邊的五彩經幡,被風吹得呼呼響。
我鎮靜下來。除了風聲,這裡什麼都沒有發生。可是,我卻頭皮發麻,一陣陣寒氣從腳底下直往上竄。我知道,我是在害怕一種氣氛。
剛在殿堂里看壁畫的時候,感覺到了當時的盛況和繁榮。現在再一次置身廢墟,又實實在在地想起來,所有的繁榮和輝煌都已不再,所有的古格人全都不知去向。
站在古格城上,只覺得萬物都變得那麼遙遠,只有碧藍的天空伸手可觸。而從臉上拂過的每絲風,我都能感覺到那裡有著羊皮襖飛馳時撩起的膻腥,有的陰涼,有的溫馨。我知道此時在我的周圍,正有無數古樸而又沉默的靈魂,他們或是和我並肩而行,或是朝我迎面而來。
我從城堡上跌跌撞撞往回走,又怕不小心驚動了身邊的魂魄,一再將腳步放輕放慢。
「乾屍洞」,也有人稱它「萬人坑」。那裡面堆滿屍骨。乾屍洞就在一片懸崖下面,而我就站在著懸崖的邊緣。
從陡峭的土路往下看,是一條狹長的谷,谷底流淌著從雪山上融化下來的水。那些水,曾孕育過十萬古格民眾。
走在懸崖上,隨時都能看到變黑的箭鏃,和腐爛的布片。我拾起一個箭鏃,它躺在我的手心裡,像一個化石。它無法向世人説清楚,當時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然而,它絕對是一場腥風血雨的見證。
它貼著我的手心,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我不知道,它曾經鑽透過哪一位戰士的肩鉀,啄開過誰的胸膛?我只知道它一定曾經瘋狂無情。當鎧甲散落,靈魂被鷹帶入天堂,而箭鏃卻永遠留下。就這樣年復一年,寂寞地躺在這片廢墟之中。
乾屍洞就在懸崖上,離地約兩米多高。洞口盡容一個人進去。這個洞口也是被人挖出來的。如果不是有人在崖壁上寫著字,還不知道那個洞口就是乾屍洞的入口。因為在古格,這樣的洞穴不計其數。
我還真的不敢靠近。稍微離得近了,便能聞到屍臭味,這氣味讓我又害怕又噁心。
森森白骨間,都是鎧甲的殘片和暗紅的箭鏃,它們和人的某些筋骨,粘連在一起。成了一灘灘分辨不清的粘合物,像是角化了的血液。有些骨頭附著已經乾枯的皮肉。這就是一種沒有完全脫水干化的乾屍。
找不到頭顱,一個都沒有。所有的古格人,都被瘋狂的入侵者砍去了頭顱,一個不剩。一場腥風血雨就在眼前:飛矢撕裂的哀鳴,一群群箭鏃穿過古格人帶血的戰袍,刺入他們黝黑寬厚的胸膛。成千上萬被割去頭顱的身體,在痛苦中扭曲抽搐,發出一聲聲凄厲的哀嚎……
我心驚肉跳地從洞口退了出來,靠在岩石邊大口大口的喘氣,師父靠近我,溫柔的撫摸著我的背脊,讓我漸漸鎮定下來。洪武和劉甑雄站在洞口,僵直的肅立於洞口,微微起伏的胸膛,泄漏了他們內心的顫動。
「我們開始吧」師父的聲音像是從天外傳來,飄渺而悠揚。
洪武和劉甑雄機械的將背包放下,將裡面的東西一一拿出攤開在洞口,而後退到一邊,警惕的看著洞內的聲響。
師傅將西藏鎮魔圖掛於洞口,立刻洞內無風而呼嘯不斷,似乎有無數英魂要從洞中破洞而出,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突然一股氣浪從洞內湧出,屍臭從洞內源源不絕的翻湧而出。
「小心!」師父低聲呵斥,衣襟一甩,一股勁風從師父衣襟內捲起,將屍臭全息吹散。「這屍臭有毒,你們別靠近動洞口」
師父將一塊西藏古毯鋪在地上,自己呈冥想狀坐在了古毯之上,左手呈蓮花狀朝天而立,右手拇指朝地。一時間耳邊鼓聲隆隆,似乎有數不清的戰鼓圍繞身邊,搖旗吶喊。
師父緩緩睜開了雙眼,吐納數次后,從口中吐出一顆九眼天珠(天珠延),放到面前的金本巴瓶(轉世瓶)中,突然金本巴瓶金光大勝,數道金光穿過西藏鎮魔圖,射入洞中。立刻尖叫聲不絕於耳,洞內的呼嘯聲越加厲害,西藏鎮魔圖幾次被高高拋起,又重重的壓下。濃煙不斷的從洞內湧出,漸漸籠罩著整座山頭。
圖被高高的拋起,重重的壓下,再次拋起,再次壓下。經過無數次的洗禮,洞內似乎趨於平靜。洪武他們偷偷的舒了口氣,緊張的看著洞內,怕又有新的不可預測的東西從洞內突然奔出。而一股煩躁之氣朝我翻湧而來,讓我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有什麼在不斷的召喚著我。
「我來了,我來了」我喃喃的説著,盲目的朝一邊走去,雙手在前無規則的摸索著,后腰被人用力的抱住,我掙扎著想要向前,無奈被人牢牢握住。
我反手一抓,希望能甩開牽制,可是卻被後面的人險險的避開。我如同困獸一般的陷入了無法掙脫的牢籠,我惱怒,我想破壞,我想掙脫束縛,我想……無情的給與反擊…………
突然,我後勁突然一陣疼痛,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