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錢夫人身邊的嬤嬤過來了,說是補湯熬好了,這葯是助孕的,錢夫人想著自家兒子昨兒定然也受了罪,便想著去看看兒子,於是親自領著嬤嬤到小兒子的院子里去。
到了院子,裡頭一片靜謐,令她心驚,她來到房門前,讓婆子去喊門。
過了許久,丫鬟才姍姍來遲,垂著頭,小聲說:「請夫人恕罪,少夫人身子不適,正在休息。」
「她在休息?那小公子呢?」
「小公子到外頭玩去了。」
錢夫人蹙眉,使了眼色,讓婆子推開特意擋著門的丫鬟闖了進去。
婆子踢開了卧房的門,只見卧榻上隱隱約約躺著一人,錢夫人讓婆子將食盒打開,準備讓她把葯端過去,卻察覺那身影在微微發抖,可見躺在榻上的人並沒有睡著。
真是給了天大的膽子,婆母來了,還敢如此對她。
錢夫人正要上前教訓一番,卻忽地看出了躺在床上的人不是秦氏。
她心中咯噔一下,大白天的,秦氏不在屋內倒是尋常,但讓個丫鬟穿著她的衣裳假扮裝睡,那就不正常了。
錢夫人立馬讓婆子將丫鬟控制住了,幾下挨打後,只打探出了秦氏往後頭偏僻的院落去了,還穿著丫鬟的衣服。
錢夫人覺得處處都透著不對勁,她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的猜想,她吩咐婆子把人弄乾凈了,這才帶著信得過的五個婆子往後頭去。
那個僻靜的院落是當年錢太師外放時帶回來的下官送的揚州瘦馬住處,那個揚州瘦馬性子倒是驕矜,跟個大家閨秀一般自居,可錢太師卻喜歡得不得了,好在揚州瘦馬都不能生養,後來得了風寒,一劑葯下去也就沒了。
錢夫人後院留下能生下兒子和女兒的,都是老實聽話的姨娘,那些倔強不聽話的,全都被她斬草除根了。
錢夫人做的事跟往常一樣,她本以為錢太師知道後也只會是笑笑而過,不料那次不同,錢太師竟大發雷霆,甚至足足半年都不曾進過她的房間,一直到她低頭去認錯,兩人一桌酒菜下肚,成其好事才算和好,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她太罪孽深重,之後竟然生下了傻兒子。
此後錢太師將那揚州瘦馬埋藏在了心裡,也很少出去找女人,許是年紀大了,反倒成了他人眼中好夫君的形象。
在外頭,夫妻兩人是一體的,她也只能生生受了,又有誰知道面上恩愛的錢太師夫妻,早就沒了往日的夫妻情分,之所以不和離,不過是錢夫人捨不得錢太師的地位和孩子,而錢太師也不想耽誤自個兒的仕途罷了,就連錢太師的妹妹都以為兄嫂幾十年如一日的恩愛。
錢夫人走到了破舊的院門前,那鎖搖搖晃晃地掛著,門微微開著,她輕輕推開,不發出一絲聲音,小步走了進去,她來到牆角邊,聽見了男女呻吟之聲,女子的聲音時高時低,嬌媚動人,男子的聲音也無比熟悉,就是錢太師。
秦氏被蓋著眼睛,來回晃動著,快要就這麽死了過去,已經快要六十的錢太師保養得很好,一樹梨花壓海棠也不覺得費力。
錢太師是無意中注意到了秦氏,那天秦氏自個兒一人亂逛,逛到了這處,錢太師每一旬日都要來這,當他見到秦氏的第一眼,那樣神似當年馨兒與他第一次見面,回憶充斥著腦海,之後錢家酒宴,他半夜摸進了秦氏的房門強了她,她也是個浪蕩的,第一次哭了,之後倒是當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這樣鮮活的肉體,他已經許久沒有碰了,既然兒子不行,老子替他也是可以的。
錢太師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時都會讓心腹丫鬟遞紙條過去,喚了秦氏過來伺候,有時候是像現在的大白天,有時候是夜晚。
錢夫人聽著耳邊充斥著男女混亂的喘息聲,深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面上卻起了殺意。
到了傍晚,錢太師才到錢夫人屋內吃晚飯,兩人不發一言,和往常一樣,錢夫人恨不得將桌上那滾燙的湯汁灑到他臉上,眼眸幾乎快要掩藏不住厭惡之情。
第二日,秦氏身邊的貼身丫鬟來回稟,說是秦氏感染了風寒,之後三天病情越發嚴重,請了太醫過來都不見好,又隔一日傍晚,秦氏暴病而亡。
錢夫人雖給秦氏辦了一場盛大的葬禮,不過因著錢夫人與秦夫人敘話中處處都指向秦氏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錯事,並不同意讓屍首進錢家祖墳,秦夫人無可奈何,只能將秦氏的屍首送到庵裡頭火化,骨灰也寄放在庵裡頭,並沒有拿回秦家。
至於錢太師,他不過就是失去了一個玩具罷了。
那日沈曦蘊被齊子轍找到後,兩人騎著馬,慢悠悠地回了齊家,齊子轍破天荒地請假了,原因竟然是自個兒的娘子受了驚嚇,他得陪著。
之後這樣的消息傳了出去,惹得多少人家當相公的,每日每夜都是臂膀上滿是淤青,因著那些婆娘們太過生氣了,生氣自個兒沒有那好運道,能夠嫁給齊子轍,更生氣自個兒的相公怎麽都調教不好,這比官職自家相公不行,比樣貌自家相公差遠了,比調教,人家齊子轍壓根就不需要調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齊子轍下馬後,伸手握著沈曦蘊的腰肢將她抱下馬,之後他的雙手就跟黏上了似的不放。
齊子轍送沈曦蘊回了後院,沈曦蘊要去洗漱,齊子轍也跟過去。
沈曦蘊倒是覺得齊子轍有點煩了,轉而瞪了他一眼,道:「夫君若是有其他事要做就趕緊去吧,我一個人能行。」
「不行,我得看著你,我怕你一氣之下又走了,我上哪裡去找這麽可人疼的娘子?」
齊子轍若是不說甜言蜜語,就跟棺材臉一般,說了甜言蜜語,倒是讓人招架不住,有時候沈曦蘊會想,胖胖那麽多彎彎繞繞的甜言蜜語,估計都跟他學的吧?真是好的不學,偏偏學上了壞的。
好在齊子轍不知曉沈曦蘊內心在腹誹些什麽,否則只怕齊子轍會大聲嚷著冤枉啊,他還真沒有去教胖胖,至於胖胖,只怕會鄙夷地瞅著沈曦蘊,堅決表示自己怎麽可能會學他,這麽簡單的話哪還需要學他,那完全就是發自肺腑的話啊。
不管如何,張嬤嬤見小倆口又膩歪了起來,倒是開心了不少,趕緊不在旁邊杵著,很有眼力的退了下去。
翌日兩人起床,齊子轍照常去衙門,沈曦蘊則準備出門去買點東西,她還沒有拜見過自個兒的親生母親。
想著昨日夜裡她和齊子轍兩人躺在床上,她輾轉反側,硬是睡不著覺,齊子轍伸手抱住她不放,讓她能睡得安穩些,她轉過身,將臉對著他的鎖骨,伸手戳了戳他壯碩的臂膀,猶猶豫豫地詢問:「你說,我是不是很不孝?這麽多年了,竟然不知道,我的生母死得那麽慘,我竟然還一度想要討好孫氏和父……沈宴。」
齊子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你當時還小,不懂事,也是情有可原。你母親用盡全力生下了你,那是她對你的愛,你好好活著,就是對她最大的回報了。你以前所做的事,不都是為了活得更好嗎?只要你活得好就夠了。」
齊子轍安慰的話其實道理很是淺顯,她都懂,可是經過他嘴裡說出來,就好似多了一種說服力,沈曦蘊點點頭。
沈曦蘊許是氣昏了頭,小聲問:「夫君,不知道婆婆是什麽樣的人?」
話問出口後,她才想起齊子轍好像是外室之子,他應該不喜歡別人提起他的母親吧。
齊子轍柔聲說:「我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人,她勤儉節約,針線活做得很好,父親的衣物都是她縫製的。她生我的時候已經年紀有點大了,郎中說會有危險,但她還是毅然決然地生下了我,之後身子就一直有點弱。」
「那婆婆是病了嗎?」
沈曦蘊話中的意思雖然含糊,齊子轍卻聽懂了。
「不是。」齊子轍嘆了一口氣,母親的最後一面,他根本就沒有見到,但是老管家親自替母親和府中的一些姊妹們收屍時曾提到,她們死狀甚慘。「我母親……是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