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為敵
不知道外面到了什麼時辰,白笙斜倚著柵欄,日光慢慢下沉到了她的臉上。
原來愛情不過如此,往日點滴朝夕伴著陽光在眼前回放,將白笙心間剜的生疼,過了許久,白笙突然想起了靈山上的男人,世事涼薄,凡人無常,她想回靈山了。
靈山上,還有人在等她。
白笙心裡想著靈山,閉著眼睛,聚集了所有的靈力。
「糖葫蘆!賣糖葫蘆!」
外面很吵,白笙睜開眼睛,眼前沒有白雪,沒有玉靈花,入目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扭頭是一望無際的碧湖。
晉城的大街恢復了往日的熱鬧,白笙聽著喧囂,看著來往行人的笑臉,身體好似一具空殼,一片虛無。
她用光了靈力,可也只能移身到這城中橋上。
橋下傳來了女人的哭聲,白笙順著哭聲望去,一個女人正抱著孩子跪在湖邊祭拜什麼人,面前的火盆火光閃動,燒的正旺。
「狐妖!狐妖出來了!」
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接著橋上的人瞬間如鳥獸一般奔走散去,商販們爭先恐後,一臉驚恐的離去,湖邊的商鋪齊齊的關上了木門。
白笙看著眼前迅速發生的一切,看著跪在河邊滿臉恨意,許是忘了逃走,瑟瑟發抖的婦人,卻懶得再管,懶得再問,只是拖動著沉重卻又輕飄的身子,走下了石橋,向著城門的方向走去,即使一時還無法回到靈山,她也只想快點出城,離開這個讓她心碎的邊城。
白笙不知道的是,短短一天的時間,自己的畫像連著狐妖身份,早已跟著處以火刑的公告,貼滿了全城。
白笙走在青石地面上,不知道哪間關了門的鋪子里,飄出了栗子糕的香氣,白笙一愣頓住了腳步。
她想起什麼,伸手摸出了懷裡大婚之日古魄送上的明珠。
她竟然忘了,古魄告訴過他,催動明珠,古魄便會出現。
白笙拿著明珠,閉上雙眼,努力在身上搜尋著不多的靈力,以靈力灌入明珠。
白笙睜開雙眼,看到面前突然有一抹黑影閃動,她繃緊的心弦終於撥動了一絲帶著生氣的聲音,她可以走了,可以回靈山,當自己的神仙,晉城的一切,於她而言,再無瓜葛。
只是···那弦音剛起,便翁的一聲斷在了白笙心間,她眸光一縮,眼中映出對面黑影。
到底是怎麼回事,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古魄,而是那夜從她手下逃跑的黑袍狐妖。
「白笙,我們又見面了!」
黑袍開口說話,白笙聽著似曾相識的聲音身子微微一震,這聲音與那夜不同,分明是無心的聲音。
可惜的是,即使現在是白晝,對面的黑袍帽衫寬大遮臉,白笙望著對方,也只能看到臉部的一團黑影,看不清輪廓與五官。
「你是狐妖,還是無心?」
白笙聲音虛弱,面上卻是防備。
「這重要嗎?」對面的黑袍聲音響起,這次的聲音已經變成了那夜如自己纏鬥的黑袍聲音,「如果我說,我既不是狐妖,也不是無心呢?」
對方的聲音驟變,白笙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先前的聲音,可是對方再次開口的時候,卻不由的心間一痛。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走不掉,你沒發現自己手上的靈珠早就被換了嗎?」
是武盛的聲音,白笙聽著對面黑袍的聲音,身子簌簌發抖,即使他知道對面的人不是武盛,仍就心痛非常。
「啊!對了,忘了告訴你,大將軍呆會兒就要到了呢!」
白笙聽到大將軍三個字,胸口瞬間生疼,這次黑袍中發出的,阿翠的聲音。
遠處忽然傳來了兵械的寒音,聲音還遠,一大批腳步聲正在紛亂靠近,白笙認得出來,那是訓練有素的士兵的有力步伐聲音。
面前的黑袍突然化身做了無心,手中念珠輕轉,衣袍輕閃,依舊是一副憐憫蒼生的仙人模樣。
紛雜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白笙看著面前驟變的僧人,雙眼微眯,她心裡猜測著對方的身份。
仙法在自己之上,幻型無常,可換千音,毫無破綻,這絕不是未過百年的小妖可以做到的。
難道真的有魔自魔域逃出,竟能瞞過羅王嗎?
可是他之前用的術法明明帶著靈氣,是仙術無疑,他一身仙法在我之上,不是仙人無心又是誰?
可是···白笙又想起了那日黑袍與自己對戰,也確實用的是明顯弱於自己的妖術,難道從他以黑袍身份出現,就是讓自己相信有狐妖存在的圈套嗎?
對面的人到底是誰,到底是人是魔抑或是仙,白笙心底生著寒意,豪無頭緒。
「白笙!」
繁雜的腳步聲終於停在了身後,白笙聽到武盛的聲音身子一震,接著聽到了寶刀出鞘的利落寒音。
白笙沒有回頭,只聽著那聲音,就好似被人用寶刀刺入了心臟。
白笙,他喚她白笙,聲音早已不似往日那般溫柔,而是有如那紛紛響起的刀過鞘聲,帶著防備與寒意。
白笙轉身,黑壓壓的士兵穿著鐵甲,有如一片沉悶的烏雲,士兵們手上拿著護盾與兵器,在陽光下閃著銀白殺氣,白笙卻只看著站在最前面的男人。
武盛背光站著,手中寶劍指著自己,看不清眼底的情緒。
「白笙!跟我回去!」
面前的男人開了口,聲音渾厚如鐵,聽不出絲毫往日的柔情蜜意,白笙看著男人手中的霜刃,心痛的竟然笑了出來。
「回哪裡?」
白笙莫名問出了這句話,她期待著,期待著這個男人是來接她回家,即使她知道不是。
「牢里,你戮殺無數晉城百姓,我無法饒你,可是···我會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留你全屍。」
「往日情份···留我全屍」,白笙看著武盛的臉,又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你當真覺得我是濫殺無辜的狐妖嗎?」
白笙臉上笑著,聲音卻在顫抖,他終於看到了這個男人軍甲裹身,寶刀鋒閃的神氣模樣,只是她沒想過,對方寶刀指著的···會是她。
武盛看著白笙的寒絕笑臉,持刀的右手不由的鬆了許多,他了解白笙,即使所有人都以為白笙笑的挑釁,武盛還是在其中看出了無盡的傷寒。
只是···他穩了穩持刀的手···他此刻竟有些恨自己從小便刻在心間的家國情義,他想不顧一切的帶白笙離開,可是他想到晉城無辜身亡的百姓,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