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死就是了
宴會早從辰時開始,便到戌時才作罷,賓客們把酒言歡,交往甚是豪爽,只是最讓人不快的當屬新娘的拜郎儀式。
愣坐在輪椅之上,便是一座泰山,巋然不動,本該開心的禮數,也是顯得索然無味,一直是那二皇子做的獨角戲,招舞弄姿好不愉快。
也倒是高興,新娘子被帶進婚房之後,新郎倒是賠酒言歡,這久聞二皇子乃是滴酒不沾,今天怎是變了性子一般,只是不到一個時辰,這一壺高粱酒便渾然進肚,就算是這喝酒的常客看去也是青筋乍跳。
怎麼?還沒進洞房,就要把自己灌死在門外?宴席子剛開始,這二皇子倒是一杯一杯的往嘴裡灌,賓客們起初並不在意,大喜日子嘛,肯定是高興壞了,又不曾沾得女兒身,害羞借酒壯膽罷了,等會便不喝了。
誰曾想,二皇子卻越喝越烈,越喝越多,開席不到一個時辰,眾賓客就從斗酒變成了勸酒,那就一個麻煩,往死里灌誰遭得住,這不是喝酒成親來了呀,這是跟我們玩命來了啊。
那可得了,這是皇子殿下,乃千金之軀,雖說今日皇上並沒有親自前來,也不知何故,理應他到場的才是,不過想想也就作罷,人家日理萬機,上朝野也知皇上不看好二皇子,便也情有可原。
按照常理來說,常人的娶妻都是被鬧喜人員灌酒,可為啥到了二皇子這裡就變了,鬧喜人都攔著不讓飲酒,管家倒是眼疾手快,收了將近一半的高粱酒,可這下就不得了了,二皇子鬧起酒瘋來,想要吃酒,可差點把管家給拆了,一個壯大的漢子酩酊大醉追著老小子跑,這場面,也是難得的過分。
小飲怡情,大飲傷腎,便過不了多時就去臨幸妃子,就用著拖著酒氣的身子,看來早上是爬不起來了,眾賓客嘴角含笑,很是歡快,大喜之日,又有哪人不酣暢淋漓?
婚房之內,姜靈兒的身軀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不堪,床榻之上沒有她的身形,這輪椅才是她選擇的居所。
金邊紅木門吱呀打開,頓時酒氣撲鼻,這便是那在宴會上玩命的二皇子,移步椅前,臉上些許紅暈,倒有些酒醒,想必是方才在門外吐了一口的緣故吧。
這金蟬絨絲秀的紅蓋頭當真好看,這美人的臉龐從外邊如何也是看得不真,不過從裡面倒是能看得到外景的全貌,有些神奇。
拱身打開蓋頭,有些粗魯,大概是醉酒的緣故吧,雙眼有些迷離,大概是追了這麼久管家的緣故吧,管它呢。
一陣寒光晃得雙眼輕微失明,只見這女子左手微微顫抖,手拿一把裁補衣裳的玄鐵剪刀,這不正是前些天怕靈兒閑的無聊放在桌子之上的那一把。
手筋才剛剛接回,哪裡有蠻牛的力氣,即使這原來輕盈的剪刀也在手中變得沉重無比,但沒關係,頂在喉嚨上夠用了,「你若是在上前一步,我便捅死在這房中。」
當即臉色大變,酣醉的酒嚇醒了大半,一時間鎮住了,哪還敢動彈,柔著聲音勸道「你把剪刀放下,切勿傷了自己。」說罷,步子有些踉蹌,這前方邁了兩步。
這兩步可差點要了姜靈兒的命,死便死了,一了百了,用著自己的全力衝刺,剪刀沖著喉嚨就刺了進去,鮮血剎那間盛開,從脖頸似櫻花般流出,終究是殘破的雙手,縱然是最大的力道,也只是精進了一寸罷了。
臉色煞白,酒勁徹底醒了,大喝「住手,我不碰你,我走!」步子往後倒退,隨著一陣嘆息,也就離開了這房中,順便還帶上了房門。
能去哪裡,向殿內望去,賓客們燭火姍闌,顯然還沒走光,想起留著血的脖子,心像碎了一般,真的好痛,他從沒見過那個眼神,那是不怕死中帶著絕望。
房中美人,鮮血淋漓,雖沒觸及動脈,但也是流血不止,算了吧,就讓我死了吧,目光環顧手腕上的傷痕,與其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師傅你慢點走,你的靈兒想去找你。
木門咿呀又開,身體微微顫抖,不留神中剪刀摔在了地上,心頓時沉了一沉,莫非死之前還不能許清潔身。
月光映射,倒是一位姑娘身形,原來是自己的丫鬟,見自己流血不止,小姑娘趕忙招呼傷口,擔憂之色讓她舒服些許,抬起艱難的手掌,撫摸著小姑娘有些乾枯的臉龐,「傻孩子,你怎麼跟來了?」
一行熱淚怎麼也止不住,從小姑娘的臉上滴劃下來,入得絲絲憐惜,「我怕公子欺辱夫人,我不放心就跟過來了,果然…」傷口的鮮血處理的很好,小姑娘的手藝在自己的熏陶之下,可以打個及格分了,也不知現在說出來會不會惹得他高興起來,但看她哭的暴雨梨花,索性便不說了。
執意跟過來,也就回不去了,本就是一平凡宮女,現在倒是被我連累跑出了宮,也是蠻可憐的,指尖在髮絲中滑動,「那你就跟著我吧,我這殘疾沒了人照顧,也有些不便。」
那一夜過後,唐儒就再也沒有來過這後院,聽說他每天勤於國事,那跟姜靈兒又有什麼關係,她和小姑娘在這後院可是玩的不亦樂乎,輪椅嘎吱吱,每天晒晒太陽,讀讀經書,修養修養自己的筋脈,便期待著它能好的快些,年輕不多動動,現在都沒人管,到了老子還了得,總不能上街要飯吧,怎麼說我也是這百花谷的仙子呀。
啊,是了,百花谷,還真想回去啊,回去看看師傅和娘親的墳冢,這麼長時間也應該長了些許的雜草了吧,可憐的師傅身前一直忙於除草,倒是死了之後,便沒人繼承了這等大事,我這一個殘疾人又能幹嘛呢?
「小蓮,你看這荷花開的多美呀!」姜靈兒指了指池中的仙子,有些陶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真是粉姿待人,誒,不對,「現在是什麼季節了呀?」
小姑娘把住輪椅,生怕不自主往前軲轆,也是多了心了,姜靈兒卻是在想栽了多好,栽在這池中,應該蠻涼快的,不知會不會傷寒,這麼一想,她又想研製一副治療傷害的丹藥,可轉念一想就也作罷,自己雙手的承受能力沒準不得。
「夫人,夏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