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我追魔皇大人那些年(1)
連翹滿月那日,六界來賀。
外婆素來喜歡帶著她四處瞎晃,不是去神族裡面下棋,便是帶著去冥界遊盪,故而她小時候膽子便被練得特別大。
及至五六歲走路亂跑的時候,雲霜子還是喜歡拉著她四處亂跑,性子故而也跟她娘親一般野,身體里流淌的靈氣比之連籍一點也不弱。
這日,外婆帶著她走在奈何橋上,過了忘川水,便見不遠處有個紅黑相間的男子站在曼陀羅花花海裡面,負手而立,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她瞥見那人的容顏,劍眉星美,眉眼裡自帶著一股獨屬於那人的邪氣與肆意,只是不知為何沾染上几絲哀傷氣息。
外婆見了他微微一笑:「想不到會在此處見到你?」
那人倏爾一笑,眼睛里的神思一掃而空,「見過冥后。」
此後,二人寒暄了一番,那人不久后便踏過十里曼陀羅花漸漸消失在花海里。
他,是個花妖吧?
怎麼生得這般好看?
連翹此後多年也未曾見過他,每每路過曼珠沙華花海時總忍不住想起那人的模樣,她每次朝著忘川裡面望的時候,不知為何總是會出現那人的身影。
容貌竟然與初見時分毫不差。
天街小雨潤如酥,郢都淅淅瀝瀝下起小雨。
娘親素來是個嚴肅的,且最喜在城中抓捕壞人,當「天下第一女神捕」當得有癮。所她早早便聽聞母親其實是六界之中少有的戰神,而父親曾經是神族太子。
這日她坐在樓上,家裡已經開始為她的親事奔忙,說來慚愧,她雖說生得如花似玉,在城中倒也算得上一朵嬌花。
可她卻又隨了娘親與外婆,身上一股子悍勁兒,不若閨閣女子軟玉溫香。
恰逢她娘給她安排了一場相親,她百無聊賴,對方卻是冥界九王之一的公子,雖說個書生打扮,可未免太過文弱。
她瞧不起,恰逢此時一把油紙傘落入她的眼帘,恰如多年以前在曼珠沙華花海中浮現的場景。
那人踏著淅淅瀝瀝小雨而來,足尖上座沾染了几絲雨意,身上卻未曾帶一絲行色匆匆。
她想都沒想,從樓上跳下來,甚至他都不曾想,那人會不會接住她。
油紙傘落在地上,她如願落入那人的臂彎。
四目相對,那雙丹鳳眼中劃過一絲探究與錯愕。
「小哥哥,你生得真好看,我以身相許如何啊?」她卻素來大膽,順勢揪住他的衣襟頗有一股不撒手的架勢。
忘川河畔初相見,一遇便誤終身。
她原來扭扭捏捏那麼久,似乎在冥冥之中一直在等她。
好像,許久之前,她就已經在等他了。
母親本就不放心她與冥界中人相處,生怕她一抽風就將人給海扁一頓。見她從樓上跌落下來,關愛之情溢於言表,安撫了她幾句。
瞥見站在旁邊微微發怔的人,倏爾微微一笑道:「你怎麼來了?」
原來,他們竟也是認識的。
不過細細想來,外婆認識的人,母親很難不認識。
卻見那人鬱結的容顏漸漸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她卻一把上前抓住母親的胳膊,指著他道:「娘親娘親,你看這小哥哥生得如何,這可是我日後要嫁的人啊!」
此一言一出,她未曾生慌。
恰似生下來便起的執念,只是忽然被她說出來了。
恍然,大悟。
顏盛,魔界的魔皇陛下。
她蹲在母親身後左看右看,見他端著茶杯細細品茗,唇角似有若無的閃過一絲疏離的笑意,與母親言笑晏晏。
卻是半分沒看出魔皇該有的殺伐果斷之氣,倒是溫柔得讓人極易沉溺其中。
顏盛並沒有在人間多做停留,雨停了便離開了。
此後便又是許久未曾見顏盛,可連翹卻有些不願意等,下了冥界尋了外婆,旁敲側擊之下才知道,魔族眾人早年與神族定了契約,不可隨意下人間。
外婆是個七竅玲瓏心,眼瞅著上躥下跳,日日念叨顏盛,端是不將人當做長輩。
「丫頭,你莫不是對顏盛有意思?」
冥界其實對輩分並不十分看重,再者外婆倒是挺遺憾顏盛未能成為冥界的女婿的。
連翹小臉一紅,卻是欲言又止,咬著唇低著頭玩著手指,良久才低低應了一聲:「我可沒說過我對顏盛有意思,是你說的。」
她自是可以大方承認,可細細想來卻是不妥。
女子大底還是應當矜持三分兩刻,若是將人嚇到了反而不好。
外婆給她出了主意,將她送到顏盛哪兒去拜師。
也虧得拖了外婆的幾分薄面,引了她前往魔界,一路上倒是遇到不少魔修。
顏盛一根硃筆正在批閱著摺子,見了外婆便是恭謙有禮,站起身溫和笑道:「不知冥后駕臨,有何貴幹?」
外婆素來是個直腸子,張口便拉過連翹的手,語重心長道:「我這孫女兒在冥界學藝不精,大底是我與冥皇太過縱容了些,她娘又是個驕縱的,這孩子被一家子嬌慣得快廢了。我眼瞅著你們魔界之中,萋萋與燕蘅也不容易進來,故而想讓你收她為徒,稍加教導。」
連翹眸子里亮亮的,盯著顏盛的目光變得灼熱起來。
顏盛卻渾然不覺,擱下硃筆默默的望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含笑道:「這,不妥吧。」
早便想到他要這般說,外婆唉聲嘆氣了半晌坐下勸:「顏盛,此事也怪萋萋,當個捕快上了癮,竟然撒手就不管孩子了,燕蘅一個也是,跟著萋萋胡天胡地,我這也是沒辦法。」
「連翹,到底是需要有個人好好教導的。」
「嗯,」顏盛聞言微微蹙眉,細細打量起躲在雲霜子身後的女子,眉眼到底是與祝萋萋有几絲相似,不知想到了什麼。
倏爾一笑:「也無不可。」
雲霜子卻是一愣,未曾想到這般順利,瞥了一眼同樣怔松的連翹,揉了揉她的頭道:「還不趕緊拜師傅?」
也是帶了几絲揶揄。
連翹素來視禮教為無物,故而掀了衣袍便是盈盈一拜,斜唇一笑,肆意飛揚,恰似帶了幾分猖狂:「師傅在上,且受徒兒一拜!」
交握的手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適當拉住,抬眸見那人微微一笑,明明是肆意的眸子里卻恰似帶著幾分溫和:「你是我好友之女,我且代為照顧幾日罷了,用不著行拜師禮。」
連翹眼角瞥了一眼那握住自己雙手的手,心下一動,笑道:「魔皇陛下既然說要代為照顧,這一拜我便更加要拜了……」
連翹將額頭磕下去,穩穩靠在那人的手背上,溫熱的體溫傳來,抬眸嬉笑一聲,眨了眨眼睛道:「這樣可好?」
顏盛微微一怔,笑道:「你既喜歡便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