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相見不識（上）
雅間中，酒香四溢，琴聲悠揚。
蘇昱口中的秦霜姑娘，雖然樣貌平平。但琴藝確是不凡，手下之音甚是婉轉動人。
四位主子分坐兩側，蘇昱與慕容哲比鄰而坐，聊得火熱。兩人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可謂是無所不談。那股子熱忱勁兒，真是羨煞旁人。對面的蘇逸倒是安靜的像個局外人，除了微笑，並不多言。
唯有蘇清禾一人，好像從頭到尾都在專心致志的聽琴。可站在她身邊的未心，心裡卻是明鏡似的。她的好小姐哪裡是在聽琴呀，那分明是在走神好嘛！哪有聽曲兒的，一直望向窗外的！
又是一曲終了，蘇清禾亦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二哥哥，我想出去透透氣。」趁著蘇昱和慕容哲聊天的間隙，蘇清禾悄悄拽了拽蘇逸的衣角。
「可是……」蘇逸明顯不放心。
「我只在附近走走，一會兒就回來。」見蘇逸猶豫，蘇清禾連忙補充道。「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這不是還有未心呢嗎！」
蘇逸看向未心，可他不但沒放心，反倒是更擔心了。
「我保證不會有事的。」
在蘇清禾的再三哀求下，蘇逸終於點頭答應。
「快去快回，萬事小心。」
說完，蘇清禾便帶著未心，悄悄離開了雅間。
來到走廊里，主僕二人十分默契的一齊長舒了口氣，跟著相視一笑。
「可真是憋死人了！」聽著未心的嘟囔，蘇清禾只是笑笑。「我們四處轉轉吧。」
蘇清禾雖然嘴上說是四處轉轉，實際上卻是帶著未心一路走遠。她步伐堅定，心中該是有了什麼打算。
穿廊而過，她們自前院出，過了中庭，順利進入了後院中的樓閣。周圍的客人越來越少，喧囂更是早已消失不見。同樂樓的後院，環境清幽，耳畔唯有風聲輕鳴。後院的樓中，只有零星的下人偶爾出現，且都是匆匆而過。
蘇清禾這一路簡直是暢通無阻。
未心卻是越走越心驚。陌生的環境，輕車熟路的自家小姐，樣樣讓她倍感緊張。奈何未心什麼都做不了，只有閉緊嘴巴，跟緊蘇清禾。
一路無話，主僕二人最後在樓中一處位置偏僻的房間前，停了下來。
蘇清禾站在屋外，盯著房門出神。她身後的未心，則是借著這個機會，悄悄抬起眼。
面前的屋子，房門緊閉。門邊掛著一塊空白的小木牌。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看樣子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我倒是忘了，這個時候……還沒有人住在這裡。」
蘇清禾摘下那塊木牌，放在手裡細細摩挲。低喃出聲，她看向木牌的眼神變得複雜。片刻后，她將木牌掛了回去。可她的手並沒有收回來，而是伸向門板，似是要推門……
全程屏息站在一旁的未心，終於忍不住出手，她猛地抓住了蘇清禾的手腕。
我的小姑奶奶呀！
雖然心中哀嚎不斷，但面上未心卻是異常堅定。不動聲色的瞥了眼未心，蘇清禾才緩緩放下手。而一個聲響，恰在此刻，好死不死的響了起來。
「啪！」
那是一聲極響亮的巴掌聲。
未心與蘇清禾對視一眼，二人齊齊扭頭看向身後。那聲音是從她們身後的拐角處傳來的。轉身抬步，蘇清禾徑直走了過去。
你大爺的！
提了口氣，未心跟了上去。
走廊盡頭的拐角處，竟還有一間不起眼的房間。
蘇清禾放輕腳步，慢慢走到門口。發現房門是虛掩著的，便立刻向身後的未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跟著主僕二人一起探著腦袋，透過門縫，看向屋內。
這房間不大，連個窗戶也沒有。屋內光線昏暗，到處堆滿了雜物，看樣子是個庫房。此刻，屋裡有三個人。面向門口而坐，一臉寒霜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在大堂里攔下蘇清禾的同樂樓老鴇方媽媽。她的面前，跪著一個丫環打扮，雙手被捆的女子。她的身旁，站著一個打手裝扮的男人。
「死丫頭，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呢！當我這同樂樓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聽這意思，眼前的情況已然不言而喻。
未心直覺得她和蘇清禾今日的運氣真是好到倒霉。這要是被人發現了，那真是要鬧得滿城風雨了！蘇清禾好歹是個小姐，想來不會被怎麼樣。可她這個丫環……就說不好了。未心在瞬間就想出了自己的一百種死法。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她終是伸手拽了拽蘇清禾的衣角，暗示她立刻離開。好在這次蘇清禾很配合，讀懂未心的意圖后，她便貓著腰，向後退去，準備溜之大吉。
這才對嘛！識時務者為俊傑！
未心和蘇清禾慢慢往後退，就在未心以為大功告成之時，忽的又從房間里傳來了一聲巴掌聲。不過這次，是伴著方媽媽的冷笑。
「沁心，我以前怎麼發現，你竟還是個硬骨頭！」
「竟然是她？！」
蘇清禾面上的平靜，瞬間被震驚撕開了道口子。
見蘇清禾站住，未心再次抓狂。
她？！她又是誰呀？？？
猶豫過後，蘇清禾猛地轉身，跟著用力咳了一聲。
只這一聲，便將未心嚇得面上血色盡褪。
完了完了完了……
未心一邊哀嚎，一邊跟隨蘇清禾站到屋外的欄杆邊。這時房門已經打開。眼看著方媽媽走出來，未心趕緊低下頭。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彷彿提到了嗓子眼。
「什麼人！」看見是蘇清禾，方媽媽臉上神情陡然一變。她堆著笑，走到蘇清禾跟前。「喲，這不是蘇二公子的朋友嘛。」
方媽媽將朋友二字咬的格外重，同時她不著痕迹的掃了眼四周。
「小姐怎麼逛到這兒來了？這裡是同樂樓的後院，可不是客人家該來的地方呢！」沒了旁人，方媽媽立刻直接了許多。她話中警告意味甚濃，蘇清禾聽了，只是淺淺一笑。「我在前院沒找到方媽媽。丫環告訴我，你可能在這裡。」
蘇清禾扯起謊來，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可憐了一旁被嚇得半死的未心。
「不知小姐找我，可是有什麼吩咐？」
方媽媽一邊無所謂的勾了勾嘴角，一邊捋了捋鬢間的青絲。
「我是來替蘇二公子，請一位叫沁心的姑娘過去。」
聽到「沁心」二字的時候，方媽媽飛快的瞥了眼身後的房門。
一直站在蘇清禾身後的未心，全程低頭沉默著。此刻，她心底正為蘇清禾捏著一把汗。
蘇清禾這蹩腳的借口，就未心聽來都是錯漏百出，更何況是同樂樓的老鴇？！這次恐怕……沒那麼容易糊弄過去了！
誠如未心所想，蘇清禾現編的理由，方媽媽一個字都不信。
眯著眼睛，方媽媽用帕子掩著嘴角，咯咯笑了起來。
「我這同樂樓里，確有一個叫沁心的丫頭。不過她只是個打雜的粗使丫環，蘇二公子本就不是常客，又是如何認識了這麼個上不了檯面的丫頭呢？」方媽媽慢慢湊近蘇清禾，直視著她的眼睛。「小姐想學旁人做英雄，也要說個讓奴家信服的理由呀。」
方媽媽不愧是同樂樓的主人，柔聲細語間，便可讓人肩頭一沉。未心都要努力挺直腰板，更不用說雙手緊握成拳的蘇清禾了。可就算如此，她仍堅定的看著方媽媽的眼睛，目光不曾移開半分。
「我曾在偶然間，見過這位沁心姑娘。僅憑那一面，我便可斷言。來日，她必能成為同樂樓的頭牌。」說著，蘇清禾莞爾一笑。「想來方媽媽也是清楚這點的。搖錢樹嘛，自然要好生調教，若是就此打死了……不覺得可惜嗎？」
方媽媽唇邊的弧度，隨著蘇清禾的話，慢慢淡去了。
四目相對，目光流轉間，方媽媽後退一步。
「那就承小姐吉言了。」
方媽媽一開口，未心頓感肩頭一松。本以為事情就這樣告一段落了，不料她又動了動嘴角。
「小姐眼光老辣，可真不是帝都一般貴女能比的。沁心她……真是有福氣。」方媽媽這番話莫名有些刺耳，好在蘇清禾只是微笑，並不接話。自討沒趣的方媽媽也不惱，她斜眼看著身後緊閉的房門。「劉福。」
話音剛落，男人便開門走了出來。
臨走前，方媽媽最後看了眼蘇清禾。
「沁心這丫頭，就交由小姐帶去見蘇二公子了。奴家先走一步。」
然後方媽媽便和劉福一齊離開了。
等她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未心才上前一步，站到蘇清禾面前。
「小姐，我們也出來很久了，不如回去吧……」
再這麼下去，誰也不知道蘇清禾還會做出些什麼來。
然而不等蘇清禾回答，又一個陌生的聲音，自未心身後響起。
「你是誰？」
還有完沒完啦！！！